第四十七章 老葯新用

網友:鍾南山發現,慢阻肺病人的祛痰葯羧甲司坦,用於預防其急性發作,療效顯著、價格便宜啊。

衛生部部長陳竺:我認為,我們的醫務工作者無論做人、做學問,都應該像鍾南山院士這樣,為人民的利益著想。

鍾南山在《柳葉刀》雜誌上發表的兩篇文章,都引起了國際上很大的反響。一篇是2003年7月投稿的《在廣東出現的非典型病原體》,關於非典,一個詳細的流行病學觀察、一個需要證明的觀察結果。因為當時做了很多的證明,他在求證的一段時間裡,遇到了一些阻力,中國對非典源於中國的事實表現為暫時緘口。鍾南山以及他的合作夥伴這篇6000餘字的文章,根據他們掌握的疫情發展脈絡、有效控制的過程,明確地證實:非典確實源於中國。

這篇註定要載入人類醫學史冊的經典文章,毫無疑問地成為人類戰勝非典瘟疫的寶貴文獻。它凝結了鍾南山與他的戰友慷慨的心血,也從一個側面記錄了中國人民戰勝非典的壯烈史實。

另外一篇發表在《柳葉刀》上的文章,被鍾南山視為「真正有創造性的第一篇」:《關於羧甲司坦治療COPD的課題研究》,同樣為6000字左右,是關於將治療慢阻肺病人的祛痰葯羧甲司坦,用於預防慢阻肺急性發作。

《柳葉刀》是國際上臨床醫學方面的權威雜誌之一,它每年向全球學者推薦本年度最有影響的研究和試驗項目論文。《柳葉刀》在2009年1月24日公布了共3篇2008年度最優秀文章,除中國的1篇以外,還有德國和孟加拉國的各1篇。中國的這篇由鍾南山領銜,得票數最高。這篇論文是鍾南山領銜,彙集了13個城市、22家醫療單位的科研團隊,介紹了一種常用的廉價中國產祛痰藥物——羧甲司坦,可顯著減少慢性阻塞性肺病的急性發作達24.5%,還能使這一疾病的常規治療費減少85%。

2009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政協醫藥衛生界小組討論會的會場在北京吉林大廈。3月7日,召開醫衛組的聯組會。會議即將結束時,坐在主席台正中的衛生部部長陳竺,做了總結性發言:「最近,我收到世界最具醫學權威性的刊物——英國《柳葉刀》雜誌主編寄來的一封信。這位主編在信中說,2008年評出的最佳獎,給了中國人,他是中國的鐘南山院士和他的協作組。他們的這篇寫的是採用常用的廉價國產祛痰藥物羧甲司坦,老葯新用,可以顯著減少慢性阻塞性肺炎的急性發作,為普通的中國患者大大減輕醫療費用的負擔。」陳竺讚許地說:「我認為,我們的醫務工作者無論做人、做學問,都應該像鍾院士這樣,為人民的利益著想。」

2009年1月底,網友的一個帖子在博客上迅速地傳開:「最近,鍾南山教授及其同事們發現,羧甲司坦長期口服,對慢阻肺療效顯著,能改善部分肺功能,價格便宜啊。」

中國全國每年死於慢阻肺的患者有128萬人,每年死於心血管疾病的有100萬人。然而,對慢阻肺的重視程度要遠遠低於心血管疾病。世衛組織預測,到2020年,慢阻肺將成為人類第三位致死病因。有報道如此驚人:陌生的「三號殺手」慢阻肺的發病率10年增加3倍。不僅如此,有足夠的數據顯示:慢阻肺患者近年已逐漸年輕化。

羧甲司坦祛痰葯能使病人支氣管的黏液分泌減少,從而,痰的黏稠度下降而易於咳出。它有效用於慢性支氣管炎,支氣管哮喘等引起的痰液黏稠、咳痰困難、肺通氣功能不全等疾病。羧甲司坦的副作用也很小。

但是,羧甲司坦因為過於廉價,所以被冷落。在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面前,藥廠只生產這樣的廉價葯,肯定要倒閉;醫院只給病人用如此廉價的葯,早晚有一天要關門。

鍾南山及其同事們發表在《柳葉刀》雜誌上的《關於羧甲司坦治療COPD的課題研究》闡明,羧甲司坦有更重要的預防慢阻肺急性發作的作用。羧甲司坦廉價的藥品、良好的療效,更加適合於中國國情,應該在全國推而廣之。對於這樣一篇文章,媒體的反應,如同向來關注鍾南山的聲音一樣,蜂擁而至。之所以如此,更深層的原因是,一大批廉價的老葯,面臨銷聲匿跡。難以招架的藥廠,不是因為生產廉價葯而破產倒閉,就是對廉價的老葯更張改弦。

媒體對鍾南山和羧甲司坦以及廉價葯問題一陣熱追,然而社會反響的熱度並不盡如人意。儘管全國如此之多的慢阻肺患者,需要像羧甲司坦這樣療效好又非常廉價的葯,來拉低他們長年累月的醫藥費用支出。同樣的問題,在第三世界國家,也同樣存在。

2009年6月,鍾南山在義大利羅馬召開的世界慢性阻塞性肺病學術會議上,作關於中國對慢性阻塞性肺病的防治策略的發言。待他發言以後,里昂納教授專門為鍾南山發表在《柳葉刀》上的那篇關於羧甲司坦的文章發了一個言,介紹自己作為鍾南山這篇投稿的審閱者的看法。

這位教授說,這篇文章除了有意義之外,最大的特點是「設計嚴格」。他說:「我們對文章進行了認真審核」。他對全場與會的各國專家這樣說:「你們應該學習這樣的設計,它是個非常好的典範。它由中國22家醫院配合完成,觀察細緻。」

鍾南山說,他和協作組做了很多動物實驗,這是一個關於抗氧化劑的實驗。慢性阻塞性肺病,主要是抽煙或者煙霧所致。為什麼抽煙會引起慢性阻塞性肺病呢?主要是因為抽煙會產生一些過氧化物,這些東西破壞了肺泡,刺激細胞釋放自由基。能不能用抗氧化劑來治療或者是預防慢阻肺呢?

下午的光線,那種飽滿和溫潤的感覺,很適合襯托鍾南山。他沉靜卻是匆匆的語速,流動在一分一秒的時光里。他說,關於這一點,一直是有爭論的;因為在國外,曾使用祛痰劑對患慢阻肺的動物進行抗氧化實驗,其結果是肯定的,但用到臨床試驗上,結果十分混亂,無法下結論。

鍾南山說,於是換了一種葯叫羧甲司坦,這個葯在中國用得較多。羧甲司坦作為用於中國人的多年老葯,其經驗一向說明是效果良好的。所以,鍾南山和他的協作組用羧甲司坦,來做了這樣一個大樣本的雙盲臨床觀察。

他講述了整個臨床觀察的實驗過程:「是嚴格的雙盲」——有兩個對照組的病人。醫生給這兩個對照組的病人用藥,一組用的葯是羧甲司坦,而另一組則是用與藥物一樣的安慰劑。大家都知道要服用羧甲司坦,但是醫生和病人都不知道服用的是羧甲司坦,還是安慰劑。

2007年,鍾南山和課題組全體人員,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最後時刻!

700位病人、22家醫院,歷時1年,投資400多萬元。如此浩大的工程,其實驗報告的結論,計畫在亞洲太平洋地區呼吸學會會議上公布,可是……時間在一天一天過去,由於未能開盲,尚不知道任何結果!

12天過去了……大家靜靜地等待。緊張!空前的緊張!

如果此次實驗證明無效,那麼,他們就要告訴世界一個真實的結果:無效。這是一個毫無主觀性的設計,它的命題永遠以真實為靈魂。

結果終於出來了!用羧甲司坦的一組,比用安慰劑一組,慢阻肺的急性發作頻率減少24.5%!對比國際上推薦的一些吸皮質激素葯,聯合長效受體支氣管擴張劑,不僅價格低廉,而且使用的結果,就是療效,和羧甲司坦的療效相似!

最關鍵的是:這一組病人的慢阻肺癥狀發作少了,生活質量提高了!

這樣的結果,令課題組歡天喜地。鍾南山的心裡是快慰的,準確地說,是感覺到幸福。

此項實驗結果,首先獲得了「亞洲太平洋獎」,2008年又被歐洲呼吸學會年會用「大字報」形式展出,由鄭勁平教授向會議代表講解,之後被評為歐洲呼吸學會年會最佳「大字報」。

這種「大字報」,它的形式是所有被准許參與的文章,都被用大字報高高地貼到牆上,「有很多很多」,鍾南山說,「整個會議大廳貼了幾百張」。

鍾南山和課題組的這篇論文發表以後,在英國《柳葉刀》雜誌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有兩位頂級的專家出席。其中一位專家的發言,給了論文很高的評價。他說: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老葯新用,對發展中國家非常有用。

2009年1月,鍾南山又接到通知:《柳葉刀》雜誌編輯部組織了幾十個專家來評選世界上的優秀學術文章,不僅有《柳葉刀》雜誌發表的,還有在新英格蘭及其他地區發表的。他們編輯部選出了6篇認為是最好的文章,然後把2008年這6篇最好的文章,讓全世界讀者,投票選舉哪一篇是最好的。

一共有2.5萬多人投票!

「我們的得票數最高,我們是第一」,這是一個真實、公正的投票結果!這樣的結果,當然令鍾南山和課題組全體人員驚喜不已!

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有百年歷史的《柳葉刀》權威雜誌上被評選為論文第一名。

《柳葉刀》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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