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世界讚譽

2003年,面對國際輿論給中國施加的壓力,出於對國家、對民族強烈的責任感,僅僅作為一名醫學專家、一個公民,鍾南山在學術場合,向國際同行實事求是地介紹中國政府所做的工作和努力……而這一切,都是他自覺自愿的擔當。

據統計,2003年3月31日至4月12日,西方四大媒體——美國《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英國BBC廣播電台,關於中國非典疫情的報道,有202條。其中,負面的有132條,佔65%;公開指責的有46條,佔23%;中性報道69條,佔34%;正面報道只有1條。因而有學者認為:這是20世紀80年代末以後最大規模的一次反華浪潮。

在非典期間,鍾南山一邊投入一線的臨床救治,一邊來去匆匆地到許多國家和地區走訪,爭取一切機會,宣傳中國對非典疫情的防治。他以廣東防治非典的成功經驗,以中國的實際情況,贏得了世界的讚譽。

其間,他應邀訪問了澳大利亞、丹麥、美國、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荷蘭、瑞士、瑞典,還有中國的香港和澳門地區。

因為牽掛國內的疫情、牽掛廣東,鍾南山出行的時間都很短。比如去瑞士日內瓦和英國,他就只去一天,另外的時間都是在路上。

平時生活中,很多人會問起他,鍾院士跑了世界上很多地方啊,某某地方現在怎麼樣啊。這可就難壞了他,因為他從來都是機場—會場—住地三點一線。如果當天離開,那更是兩點一線:機場—會場。所以關於風景,他哪有心思顧及?如果問鍾南山在那裡是怎麼發言的,都講了什麼,別人是怎麼反饋的,那無論過多少年,他都一定是記憶猶新。因此,人們會感嘆:他的記憶力怎麼會這麼好!

鍾南山最早是去日本講非典;真正在國外對非典問題進行學術討論,是在美國。

他靠在沙發上,能這樣休息一下,已經是難得了。他把聲音放緩,他在悠悠地回憶。時值2008年歲尾,鍾南山已是72歲高齡,但他的記憶從來都是那麼清晰,像詞典一樣清晰可查。

在美國的會議,給他印象最深,深到一生無法忘記,那是003年5月在西雅圖召開的美國胸科學會國際會議。

那一次美國給鍾南山的臨時邀請,緊迫到在開會前20天才發來。而鍾南山絕不僅僅是去旁聽,他要認真準備在這樣全球性的學術會議上的發言。

20天以後就要開會了!他一定要面對全球、全人類關注的嚴峻疫情,但是,尚無半點兒準備。

「應該是來得及的。」他這樣胸有成竹地為自己鼓勁。

鍾南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當時的美國,已經有不少關於中國非典的「傳說」。他想去告訴美國人,中國對非典是成功防治的。

在當時美國人的眼裡,毫無疑問,他屬於中國「疫區」的人,一定會對他限行。鍾南山直接到美國駐廣州總領事館說明,是他們美國邀請他去開會的。2003年5月,是非典在美國剛剛出現的月份。他對一位美國領事說:「中國有一定的成熟的經驗可以介紹,所以你們應該給我簽證。」就這樣,在全世界都嚴防非典的特殊時期,美國駐廣州總領事館破例給鍾南山這位在救治一線接觸非典病人的中國專家發放了簽證。

鍾南山還是擔心自己會過不了美國的海關。

美國海關人員當時問他是不是從中國來的。他坦率地回答:「是的。」

那個藍眼睛的美國人立刻來了興趣:「你們那邊對非典研究得怎麼樣了?」

「正在研究。我自己就是為這個事來美國的。噢……我沒什麼健康問題,我沒有發燒。」

這位美國人微笑著,對他友好地揮了揮手……

美國人對鍾南山很友好。友好是有感染力的。何況他一開口說話,很自然的,就能讓人對他產生友好的態度。

到了西雅圖,有兩件事給鍾南山很深的刺激。

第一件事是在開會之前,他和很多人一起等候在大廳。這時,他留意到一本雜誌:《美國新聞世界》。鍾南山順手將這本雜誌拿在手上翻閱。他很快就看到雜誌里有這樣一篇報道,標題是《非典是中國毀滅世界的武器》。這是一個長篇報道,其內容是講中國軍事醫學科學院某某人,發現非典生物病毒……這篇文章還歪曲說:實際上,非典這個病毒是中國為了發展生物武器所搞的破壞,是用來摧毀世界的武器。

鍾南山看到這裡非常氣憤,想不到美國的報刊為了政治宣傳的需要,居然將中國醜化到如此程度!由於在2003年的中美外交上,雙方關係出現一些不愉快,所以美國媒體就做了如此的跟風報道。

會場上,有2000多名來自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的胸科醫學專家。鍾南山的發言是臨時加到發言表上去的。

他此次發言的主題是:「非典在中國」。

會務組對整個會議的發言順序和發言內容,早在一年前就定下來了。為了插進鍾南山此次的發言,會務組在中午抽出了一個時間,給他安排了一個大的會議室來進行。

會議室可以容納2000多人,鍾南山開講之後,很快就座無虛席。很多人仍然在往會場里走,人們沒有座位就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連通道上都坐滿了人。

人越聚越多,實在是擠不下了。工作人員就不得不設了一個門崗,阻止再進來的人。

進不了會議室了,會議室外面仍然擠滿了人。工作人員只好把進行電視直播的線路,從會議室所在的四樓拉到二樓。把二樓開闢出來之後,一樓的許多人也都能聽得真切了。人們在用心聆聽鍾南山所講的非典在中國出現的情況。

本來,鍾南山就想把中國抗擊非典的真實情況介紹給國際,以贏得世界對中國的尊重和理解。在看到那樣一份雜誌的內容之後,難以抑制的憤慨更是讓他覺得,他必須講清楚不可:非典在中國絕不像別有用心的人講得那麼恐怖!

「我們做了很多工作,現在的病死率很低。」鍾南山流利的英語發言清晰、洪亮。

很多人站起來向他提問,問的都是一些他覺得容易回答的問題:「非典是怎麼出現的?」「中國是怎麼對待疫情的?」……

鍾南山的發言,獲得了到會的美國及很多國家和地區醫學權威們的高度讚許。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一位官員,隨即邀請鍾南山,召開了一場關於非典的記者招待會。在記者招待會上,美國的記者提問,鍾南山回答。他自信而又詼諧幽默的英語表達,讓記者們感到拉近了相互間心靈的距離。他們對鍾南山這個從「疫區」來的中國人,有了親切感,而且不得不對這位中國專家刮目相看!

緊隨其後,德新社、美聯社等新聞機構對鍾南山進行了專門的採訪。鍾南山的此次亮相被美國記者們報道了出來。

「那一次給我的印象、給我的感覺,是他們能聽我們的,和以前相比,有了天大的不同。」鍾南山不無感慨。以前像這樣的國際性學術會議,中國的專家一般只有聽會的份兒,從來都是中國專家對洋人洗耳恭聽。現在,終於是洋人聽中國人的了!

那次參加會議的有60多個中國留學生,是從美國各個州來的。他們知道鍾南山要作關於非典問題的報告,就都來參加。報告結束後,他們都沒有走,一直陪著鍾南山聊到很晚。他們覺得很自豪,也非常的開心:「中國有了讓美國人刮目相看的研究成果!」

鍾南山此次發言,運用了大量的數據和事實。這些自抗擊非典以來所積累的翔實的寶貴經驗和資料,具有強大的說服力。

談到他的說服能力,鍾南山是這樣給自己作評價的:「一般我講話,不會有什麼官腔,比較有人情味兒,所以人家就很容易接近我。現在有些場合,他們都很喜歡我來主持會議。但說實在的,那個時候,在2003年,我總是出現在媒體上。」他說:「媒體好厲害,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關注。」

媒體總是問鍾南山一些有關非典疫情的問題。他說,他要回答得體,又不違反原則,這給了他很大的鍛煉機會。幸好,他喜歡迎接挑戰,「所以後來慢慢就習慣了,就過來了」。

他說的「就過來了」,是指那一時段應對密集的媒體,包括中國的以及國際的,尤其是在世界上樹立中國的良好形象,也真的著實讓他用了大量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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