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重瞳

談歷史上的趣事,要數許多異常的怪聞,譬如《史記》裏說:舜的眼睛是「重瞳子」,項羽的眼睛也是「重瞳子」,羽是舜的苗裔吧?這段記載很逗人生趣,什麼是重瞳子呢?屍子說:「舜兩眸子」,一隻眼睛裡長有兩個黑眼瞳?別嚇人!《尚書》<大傳>裏更說:「舜四瞳子」,兩隻眼睛共有四個黑眼瞳?更嚇人!《荀子》裏也說:「堯舜三眸子」,兩隻眼睛裡有一隻是有雙黑瞳的,左右大小不同,那豈不是更嚇煞人!

因為舜是聖人中的聖人,好像「重瞳」就是仁愛的象微,但是項羽不但力氣過人,卻粗暴不仁,也天生一副「重瞳」。傳說中李後主也「重瞳」,就有點自負,以為不靠武力,就能統一天下,結果被宋太祖俘虜去,然後毒死,但是他的詞寫得棒極了。又傳說清初的顧炎武也是「重瞳」的,明亡君死,他在大局崩淪之中,堅存著不絕的正氣一脈。數數這幾位「重瞳」的好男兒:舜是大聖,項羽是霸王,李煜是詞壇的千古帝王,顧亭林也是清代文化命脈的開山始祖,感覺上「重瞳」的人都有不凡的表現。

當然也不盡然,梁代沈約的左眼也是重瞳的,他創立四聲八病,在文學聲韻上成就很高,官職也做到尚書僕射,還算不錯。但也有不幸的,如後梁康王友敬,也重瞳,卻謀作亂,被梁王誅殺。隋煬帝時也殺死一位魚姓部下,正是由於眼中有重瞳而遭忌殺。廬山智常禪師也目有重瞳,他自己很厭惡異相,常常用藥揉眼睛,兩眼常常紅腫,便有了「赤眼歸宗和尚」的綽號。可見生了重瞳,未必都有顯赫的人生。

「重瞳」並不是胡亂瞎蓋的,人間往往而有。我幼年時,浙江家鄉就有一位女童是重瞳,據她說能見鬼,常常指著墳墓說葬在裡面人物的形象,一位少女墳上,她常見有姑娘坐在墳頭梳髮,許多禁閉的廢屋中,據她看都有人,鬼話連篇,在無知的農村裏常引起騷動,可能是眼睛有了異樣,引起幻視吧?無獨有偶的是聽說數十年前,臺北西門町某戲院的老闆娘也是重瞳,據說也能見鬼,和三毛臨終前見到許多半截高的小精靈跳來跳去一樣,重瞳的老闆娘說是下午四、五點衡陽路上熱水瓶高矮而常見的鬼影幢幢……此類荒唐事,信不信由你了。

男性有了「重瞳」,由於有帝王相的傳說,必然加倍自信,奮發後事業往往有成,但女性有了「重瞳」,好像除了見鬼的迷信傳述外,就沒有什麼人生事業的表現了。「重瞳」真的是一隻眼睛裡寓有兩顆黑眸子嗎?不是的,沒如此驚人!只是在黑眼仁的外圈多了一濃圈,當外物反映到眼珠上,會出現兩個疊影,外界只有一個人,反映在重瞳者眸子上是兩個縮小的「童子」,所以才叫作「重瞳子」。就醫學上說,案例不少的。項羽在戰爭時,瞋目怒吼,別人的人馬為之「辟易數里」,就是重瞳者的黑眼珠特別圓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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