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與

前陣子看到報上的消息:瑞士一九九二年的國民生產毛額,每人達三萬六千兩百三十美元,是全世界的最高額,是全球最富的國家。其次是盧森堡,再其次是日本的二萬八千餘元……而中國大陸為三百八十美元,瑞士與中國大陸,相差近一百倍。

這條消息,自然也勾起我去年在瑞士遊覽的記憶,瑞士的國民所得為世界之冠外,還有許多特色,令人印象深刻:

瑞士的國旗是正方形的,與世界各國的長方形不同。

瑞士的國民勤奮,每週工作四十二.五小時。

瑞士的許多小鎮街道上不設紅綠燈,全由駕車者謙讓自律,而仍暢通無阻,當然,也有竣法嚴罰備而不用。

瑞士的國民小學,於新生初入學時,不是先教注音符號,而是先由交通警察來教交通守則。

瑞士是中立國,但全國的國防經費高達百分之二十六,人民雖只六百萬人,但可在一夕之間成軍百萬。

瑞士很少看見灌溉的渠道,全靠老天下雨嗎?並不然,遠郊綠野,都埋設好了百年灌溉大計的水管。

瑞士的勞力士錶、亞美加錶,為鐘錶之王。錶店晨起八時開門,臺灣觀光客在自動電梯還沒啟動前就一湧而入去搶購……

但令我最慨歎的,是細細觀察瑞士,等於紮紮實實上了一堂《易經》課:

瑞士沒有總統,而國中大治。讓我體會《易經》乾卦中的「乾元用九,天下治也」這句話。《易經》說:「用九,群龍無首,吉」,一直令學者們迷惑不解,因為「群龍無首」在一般人的印象裏,是失去領導中心,以致六神無主、場面況亂的形容詞,為什麼反而是「吉」?是「天下大治」呢?

原來《易經》中的「飛龍在天」是君子處上位來治天下,而「乾元用九」則是以天下的民意來治天下。《易經》中的「陽」代表君子,到了「乾元用九」,總括六爻皆陽,也就是說天下每個人的教育、品德、操守都達到了君子的高水平,這個「君子國」,由於人人成了君子,可以全由天下民意來治理萬政,不必只依賴一二個君子在「九五」的高位來實行「人治」,「用九」就是一切用君子來決定的意思,所以「用九,群龍無首」比起九五的「飛龍在天」更進了一步。因此《易經》說:「飛龍在天,上治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上治是靠上位的君子來治,天下治是靠天下人人是君子來治,「上治」的一二賢才眼界仍小,「天下治」的民心輿論眼界才大,這《易經》中最偉大的民主思想,竟已經在瑞士實現了!

這種人人君子來發揮「六爻皆陽」的精神,便是《易經》所說「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的境界呀!《易經》稱讚那種治理的最高境界是:「時乘六龍以御天,雲行雨施,天下平也」,不正是今天瑞士風調雨順的昇平境界麼?

瑞士的國政,由一個七人委員會共同執政,凡國家大事,均由全國討論,由公民投票意願來決定,公民投票的前提是人民的教育品德都達到了高水平,這時方能以民意為依歸,切實做到「六爻發揮,旁通情也」的妙境。

瑞士不搞個人崇拜,所以瑞士人也不崇拜英雄。事實上世間由「造神運動」產生的英雄,沒有一個有好結局。拿破崙以降,希特勒、史大林、李承晚、毛澤東、馬可仕……都令人想起《易經》乾卦「上九」的「亢龍有悔」,亢是高亢過度,英雄主義到了「亢極驕盈」的地步,自高自大,不但賢人無法與他交換意見,更與人民遠遠地脫節,成為「貴而無位,高而無民」的可悲獨夫,所以這些英雄總是「過剛招悔」,盈而不久,很少得其善終的。這也是《易經》所說「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喪亡一至,權位一失,侮辱必隨著光榮而至,立刻抹黑了一生的功業。瑞士不搞個人崇拜,不正所以預防「亢龍有悔」?這真令我懷疑,《易經》的理想已在瑞士實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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