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樹欲靜,風捲雲動 第374章 刻骨銘心何其苦,陣起縱橫黃裙現

(一)【何其苦】

「第三件事,幾年前甘隴南荒的白虎之禍,諸位可還記得?」

雲和風立了規矩之後,便繼續往下講去。

「當時負責墩荒法華寺守區的圓真道友與一名黑角聯手出招,止住白虎的邪風,又一併往蠻荒深處追去。而後,圓真道友幾年未歸,再無音訊。」

此事距今相隔不遠,在場眾人或多或少都曾聽聞。

佔據甘隴南荒那頭白虎素來暴戾,喜怒無常,故而當時許多人只當這白虎發了瘋,未曾聯想太多。

法華寺圓真追身去逐,多半亦只是從安穩邊界、穩定軍心的立場出發。

雲和風卻冷冰冰說道:「前幾日,圓真道友已從蠻荒返還。」

「可惜只剩一具鎮海獸法相回歸。」他稍稍頓了頓,聲調低沉。

「經他講述,我們才知當時白虎之禍,乃是角族人早就與白虎暗謀之策。為的便是暗渡一些角族子弟入我人族領域。前幾日鎮魂塔出事,便與這些入境的角族人脫不開干係。」

「圓真道友原只想將那白虎軀離,不想歸途中,中了黑角與白虎奸計,舍了肉身,魂寄法相歸來,方得真相大白。」

他說到此處,語氣雖是波瀾不驚,但話里的怒意卻已藏不住了,彷彿隨時要從嘴裡面噴出火來,「角族人處心積慮設計我等,狼子野心,所圖甚大,我們怎可忍得?」

秀秀聽了,又在尋思:「前面三件事,不管是空間裂縫異變,還是洪爐照遇險,亦或是鎮魂塔劫獄,白虎之禍,圓真隕身,都是我人族吃了大虧,怪不得這些大人物坐不住了。只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為何不在角族人於此界立足未穩之時,斬草除根呢?雲長老口中所說的,角族中最厲害的那一位,又不知是何等人物,竟然叫我人族這麼些頂天的大人物唬的顧忌重重、不敢出手,倒叫人好想親眼瞧一瞧。看雲長老說話的口氣,往後還有幾件事要講,似乎也不大吉利,難不成人族和角魔之間的大戰真到不了可避免的地步么?」

念及此處,她潛意識中又升起了旁的心思:「人族角魔的仇怨,本就不共戴天,現今眼看又要決一死戰,魏不二與那魔女歲月還有可能走下去么?如此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心裡方有些幸災樂禍,轉念又想到:「我傻乎乎地瞎高興什麼?魏不二本就是角族人罷?雖然他自己可能都不曉得。人和人相好,魔與魔愛戀,他(她)兩個豈不是天降奇緣?再者說,冒什麼天下大不韙?他二人從前發生的那些事,本來就肆無忌憚,膽大包天,今時豈會因人魔大戰而有絲毫改變?」

越琢磨,腦子裡越是麻亂成團。

又想到自己拜陸盈為師,往後便要走忘情大道——要徹徹底底忘了魏不二,忘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何其苦哇!

一時間,血氣亂竄。

整個人渾渾噩噩,好不難受。

「第四件事,各位道友想必也察覺到了。」

雲和風眼見第三件事無人有議,繼續往下說道:「我宏然界的靈氣近年來愈加駁雜,雖是變化微渺,但顯然一直在向著不利於我們修行的趨勢而行。本宗已差遣有特異鎮海獸神通的修士查探,現今尚未得出結論。」

他聲音忽地一沉,顯出千鈞力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等必須趕在此界靈氣繼續惡化之前,與角族人分出勝負,否則,此消彼長,總有一日,我等再無還擊之力!」

宏然界靈氣的變化當然微渺難察,除了一些原本便有特殊神通的低階修士,知情者皆是悟道境大能。

大家或遲或早,或多或少,都有覺察,但心中卻是各有解釋。

有人說是宏然界天道循環,每十萬年便有一次。

但法華寺主持,宏然六尊之一,被稱為【靈山】的本執就在殿中,他是法華寺在此界中唯一一個仍存活著的第三十二代「本」字輩弟子,輩分高絕,無人可當。

十萬年前,他雖只是小小的開門境沙彌,但亦可佐證,那時絕無界面靈氣變故一說。

不過,話又說回來。

如果十萬年前,真有靈氣變化,也如今日今時一般,變數極其微渺,難以察覺,本執那時只是小小一沙彌,又豈能曉得真相。

又有人說,這變故當緣起於宏然界與角界界面交合擠壓一事,現今偌大的裂縫都出現了,混入角界靈氣,繼而引發本界靈氣駁雜,也是極有可能之事。

再或者,根本就是角族人在青疆搗鬼。

眾人議了一番,但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也無法得出結論。

總歸,又為人角大戰開啟加了一籌砝碼。

(二)【祭祀陣】

這四件事,綜合分析一番,可見人族形勢的確岌岌可危。

但云和風卻似乎只在為最後的決定做著一層層鋪墊:

「諸位,第五件事,今日聚會之前,也同大夥講了,我們之中,有一位精通推演之道的道友,要利用這個法陣,勘算推演遙不可見的未來。」

他聲音一正,講到了最關要之處,「倘使預測的結果,於我人族有大不利,我等今日便一定要做個決斷。不管是主戰的,還是主和的,亦或是抱著其他心思的,都要擺明立場,再要拖且等待的,且來看看我們幾個老傢伙的手段。」

他嘴上說,諸人都要擺明立場。

但有前面這幾件事做鋪墊,當然一定要眾人同意大戰。

只不過,這幾件事雖然牽扯重大,但有的全憑推測,有的不具一錘定音之力,有的不是十分緊迫。

故而,在聚會通氣之時,法華寺和望鴿幾人都提出了異議。

人角決戰,亡者只怕難以計數,周圍又有其餘幾族虎視眈眈,豈能輕做結論。

因此才有了今日,從宏然各地調來預言類修士,強開法陣,勘破未來,再做決斷之果。

獸人塔掌門,宏然六尊之一【厚土】——萬古愁卻有疑議,「雲老兄,你我皆知,看破天機,有招天損,更何況我等所要預言之事,牽扯一界安危,莫要由此壞了本族氣運才好。」

他說著,聲音忽而高昂,方顯豪邁之氣,「方才老兄說的幾件事,分量已然足夠,我等就此決斷,有何不可?哪一個反對,來與我萬古愁說一說,我倒要看看厲害。」

獸人塔百千年前便主張與角族人大殺一場,到死方休,今日勢在與此,當然迫不及待。

雲和風笑道:「萬兄心寄人族安危,我們自然佩服。但此事涉及深遠重大,又必須於今日有個結果,我們在場哪一位不能心服口服,留下嫌隙,日後真的要打仗了,便不能萬眾一心,匯成合力,反而壞事。倒不如今日把情勢顯得清清楚楚,叫大家看個明明白白。」

說起招天譴之事,他倒另有安排,與萬古愁暗中傳音道:「至於勘破天機,有招天損,壞我氣運之事,萬兄也不必擔心。我等布陣之前,便已顧慮此事——」

「需曉得,我們足底的陣法,既是預言陣,又是祭祀陣……」

(三)【泛血色】

「前輩,未來需要推演么?」

光球之內,秀秀問陸盈,「我聽說本族有不少可以預測未來的修士。」

「力寡易生變。」陸盈回道:

「一個人的預言往往存在很大的變數,對於整個人族而言,便不可輕信。」

「那麼,」秀秀指著陣法上諸人,「他們能起到什麼作用?」

「具體的原理我倒是未作細究,」陸盈答道,「不過,他們每個人佔據一處陣眼,待會兒推演法陣運轉起來,每個人的神通都會自行激發,負責一方演算。」

「會有性命之危?」秀秀試探問道。

陸盈不答,目光卻往足下陣法瞧去,隱隱瞧見了大殿石板上漸漸泛起了淡淡的血色……

(四)【大陣起】

頭頂的光球里說的熱鬧,但大殿法陣內的諸多低階修士卻是絲毫聽不見。

悟道境修士的神識一遍遍掃過,就彷彿被屠夫的目光冷冷盯著。

法陣里一千多個低階修士,有人哭著,有人惶恐著,有人混沌著,有人怒吼著。

但大家都被孤零零地隔在光罩里,只能看著陰沉沉的大殿,看著頭頂冷冰冰的光球,看著彼此的神情,卻聽不見半點聲音,更是叫人凄惶難言。

不二舉目四望一圈,看見這副情形,心裡恍有所悟:「大殿里的修士,十有五六面色戚戚,要麼面色沉重,如臨大敵,想必都對不久將來的厄運有所知曉。」

「他們多半與我一同被抓進來,之前從沒有人告訴他們會被帶到這座大殿里。來了之後,也沒有人告訴他們,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要做什麼。」

「既無人向他們透露真相,他們卻不告自知、惶恐不安,如此想來,恐怕這些修士也都與我一般,對未來的災禍,亦或者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有所感應。」

「再看某些人面色慘白,哭天喊地,說不準,他們同我一樣,之前就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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