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北生與死 第347章 鎮魂塔悲歌——一半謎團的猜想

(一)

陣法空間之外,起源森林之上,原先籠著天地的紅色光罩消失不見,布滿繁星的夜空再次出現。

在下方滾滾黑霧的襯托下,夜空顯得寧靜無比。

白衣如雪的陸盈與另一名青衣男子立於當空。

眼見五色光圈包裹著欲姑逃出生天,青衣男子當即馭出一座九層塔狀法寶。

寶塔內射出一道紫光,一股浩然正氣從其中回蕩而出,直向欲姑捲去。

便在即將觸碰之時,五色光圈華芒急閃,只在瞬息消失在半空之中。

青衣男子自然不肯死心,散出浩蕩神識,迅速在起源森林四周捲去,卻再無半點收穫。

他只好問陸盈:

「不追了?」

陸盈只是靜靜望著陣法空間崩塌處,眼神里有難以言明的情緒,半晌才回道:

「五陰散人的五嬰遁,是以世間生靈的悲怒哀苦等情緒為載體的大道神遁,雖然只能攜帶一人離去,但世間只要有生靈,有負面情緒,就可沿著這些情緒遁至無限遠處。我的全知大道尚在修補完善之中,暫時算不到她被五嬰遁帶去了何處。」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抓不住也罷。欲姑雖走,修為毀了大半,千百年內多半恢複不過來。再者,出了鎮魂塔,諸般天劫馬上就要找到她頭上,也多半沒有幾年好活了。只是可惜陸師妹這具不為外人所知的身外化身,竟然有悟道境威能,便這樣被魔刃毀去了。」

陸盈淡然道:「這具化身雖得來不易,但既能以一換三,除去三位大敵,也算得其所用了。」

「陸師妹除魔衛道之心堅定,實乃我輩楷模,」洪澤生說著,望著欲姑離去的方向,又奇道:「怪哉,這五陰散人分明可以自己逃脫,為何寧肯身死,也要救下一個以淫賤放蕩而聞名於世的女子。」

說話的青衣男子名叫洪澤生,是常元宗傳功堂的悟道境修士。今日受陸盈邀約,秘密來到鎮魂塔,原本是為了另一件事,卻未曾想到,竟然趕上了此番驚天劇變。

聽了他的話,陸盈面露悲色,黯然回道:「問世間情為何物,我是不懂的。否則,也不至於悟不透這全知大道,總有失算之時,總有漏網之魚,總有算外之人。」

陸盈一邊說,一邊將報廢的陣盤收去。接著,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嶄新的陣盤,啟動了備用的五階下品天雷罡風大陣。

這陣法威力較原先的大陣稍弱一些,但臨時頂替數日也足夠用了。

起源森林外重新亮起一道紅色光罩,旋即又黯淡下來——意味著大陣進入休眠低耗的運轉狀態。

陸盈望著光罩在南方的邊緣,投去幽幽難描的目光。

洪澤生卻未注意到她的眼神。

他的注意力在另一邊——起源森林中到處肆虐的魔霧。

「陸師妹,我受你邀約來此,雖因機緣巧合見證了刑南路叛變全過程。但還是有幾件事不大明白,很想請教一番,萬望不吝賜教。」

「請講。」

「第一件事。」

他一邊說,一邊自顧揮袖,馭著自家的本命寶塔四下一逛,塔下金光四射,將起源森林下方的魔霧瞬時吸入塔內。

林中草皮上生長的魔芋花,也在金光揮盪下,席捲而空。

「陸師妹你修的是全知大道。這些魔芋花在起源森林長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半點都不知曉。」

「這個並不奇怪。」

陸盈頗有興緻地瞧著洪澤生處理魔霧和化魔修士的過程,彷彿黎明將至,光明在驅逐黑暗。

她曾聽聞洪澤生步入悟道境,走的是正氣大道,是以為人光明磊落,養得一身浩然正氣,本命法寶【光明正氣塔】也是飽育正氣法則,對魔物極有克制功效。

不過,她請洪澤生來鎮魂塔,絕非為了簡單的克魔之用。

「我之前也與你講過,因為那個角族人的緣故,我雖然進階悟道境,但全知大道在內理和秉持的方向上,出現了矛盾之處,所以由此所生的全知神通也漸漸靠不住了。更何況,這些魔芋花恐怕是邢南路與魔道中人精心培育的品種,在今夜異化之前,與普通的黃花毫無半點區別。」

「第二件事,」洪澤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我都曉得,刑南路走的是敬畏大道,故而向來謹慎行事、顧忌重重,怎麼會為了虛無飄渺的長生大道,與古魔勾結……」

陸盈聽罷,往地面瞧去。

魔霧散盡之後,遍地都是面目猙獰,渾身發黑的魔化修士。

此刻,被金光照過,一個個臉色慘白,昏厥在地面上。

就彷彿起源森林裡倒了一地冷冰冰的屍體。

她幽幽說道,「想必你也曾聽過宗內傳言,鎮魂塔內關押的悟道境生靈,最終都將作為原材,被某種特殊陣法煉製為渡劫丹——與修士大道法則契合的渡劫丹,對於悟道境修士的生死大劫,具有保命符一般的神奇功效。」

「此事我倒是聽堂中前輩提起過。只是我步入悟道境時日尚淺,大小天劫都還撐的過去,便沒有細緻了解。」

洪澤生說著,又馭著寶塔,射出道道金光,將地面上陷入昏迷的魔化修士通通吸入塔內。

這些修士被魔化的冤枉。

雖然恢複正常很困難,但洪澤生仍然打算帶回宗內試一試。

「不過,這渡劫丹與邢南路與古魔勾結有什麼干係?」

「這件事一言難盡,」提起此事,陸盈說話的語氣中似乎多了許多感慨,「你應該知道,邢南路的鎮海獸是天地藏象,本身是極其長壽的奇獸,而他主修的又是敬天敬地、畏鬼畏神的敬畏之道,不易招惹天劫,本應該避禍延福,長壽可期。」

洪澤生臉上也出現了異色,「你這般一說,我也想到其中怪異之處——刑南路現今只活了三千多歲,竟然連下一次天劫也要撐不過去了?」

「這就是邢南路的命苦之處,」陸盈嘆道:「在來鎮魂塔之前,邢南路曾奉宗主之命,去東海抓捕一位牽扯諸多的天人境後期魔修。卻不知如何中了對方的埋伏,被幾個大能魔修圍困一處。」

洪澤生點頭道:「這件事我倒也有聽聞,但據我所知,要抓得其實並不是魔修。而是一位名叫張潮生的人族與角族混血而生的修士。」

「哦?這我倒不大清楚了,」陸盈面露異色,少許接著講到:「不過,聽說邢南路在眾魔圍困下,拚死逃出一條血路,又將那魔修抓捕歸宗。但他也因此受了重傷,耗去大道本源,壽元驟降,天劫的威力亦是漸漸扛不住了。有人說,如果不是宗主出手相助,他上一次天劫便該隕落。」

「受傷之後,邢南路往後的大道之路幾乎廢止,人也漸漸心灰意冷。不過,考慮到他這次受傷是因公差,又立了功,宗主說宗門於他有些虧欠,他的劫難宗門也有義務幫襯度過。便特意將他派遣至鎮魂塔輪值鎮守,期間鎮魂塔所成渡劫丹也會賜給他,贊度劫難。」

「刑南路到了鎮魂塔後,盡職盡責,全心全意,只盼能早日拿到渡劫丹。卻沒想到,眼看丹成之時,恰逢本宗另一位大人物,也是宏然六尊之一的神月大人渡劫有難,將本屬於刑南路的渡劫丹領去。如此一來,下一顆渡劫丹又不知要練到何時。刑南路天劫在即,恐怕是等不到了。」

「宏然六尊地位超然,修為深厚。我尚且記得,自己只是開門境弟子的時候,這六位大能便踏入了悟道境。」洪澤生聽了,也不禁為刑南路惋惜,「與六尊趕在一起渡劫,渡劫丹自然只能拱手奉上……哎,刑師兄真是倒霉之極。」

陸盈卻忽然感慨道:「倘若從一開始,宗主便未曾給刑師兄半點希望也就罷了,他也好痛痛快快地死心。既然給了希望,又把希望戳破,邢南路心中何其苦?」

「我便猜測,他原本修得是敬畏之道,但在天劫催命般壓迫下,這敬畏漸漸化作對死亡的畏懼、恐懼情緒,繼而一發不可收拾,修行大道也漸漸向恐懼大道轉去。如此一來,他暗中找到與恐懼大道契合的恐懼魔,尋求避過天劫的法門也不足為奇了。」

「這樣說來,陸師妹莫不是早就知曉刑師兄與古魔勾結之事?」洪澤生心中莫名一寒,忍不住問道,「那為何任由其自甘墮落,直至今日無法收拾?甚至還將鎮魂塔大陣毀去……」

陸盈聽罷,冷笑一聲,「洪師兄是否覺得我太過冷漠無情?」

洪澤生一時無語。他心中的確是這樣想的,但若是明說出來卻以無端猜測為基,並沒有實證,與其大道不符。

「第一,」陸盈面有嘲諷之色:「我方才所言,也只是憑空猜測,拿不出實證。第二,就算我提前猜測到邢南路又勾結古魔的動機又能如何?我還能主動去找邢南路,苦口婆心勸他莫要自甘墮落,放棄長生虛夢不成?倘若我真的如此去做,只怕早就被他用魔刃滅口了。」

洪澤生還想說些什麼。

比如,陸盈可以想辦法拿到邢南路與古魔勾結的證據,而後向宗主參奏一本。也不至於造成現在這樣嚴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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