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北生與死 第346章 鎮魂塔驚變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一)

陸海,一個堂堂天人境修士,此刻竟然也雙腿發軟,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如同爛泥一樣。

在他的頭頂上,是五位悟道境的大能。當然,古魔怎麼劃分境界,他完全不知曉,也沒有興趣了解。

陸盈給的解釋他當然不信。

像陸盈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陸盈把自己留在這裡,多半是遷怒方才只顧逃生的表現,有意而為之。

但事到如今,後悔也晚了,只好硬著頭皮懇求:

「還請老祖將晚輩挪至陣外,以免拖累老祖。」

陸盈笑道:「悟道層級的鬥法涉及大道法則比拼,妙處無窮,你既然有緣進來觀戰,便是天大的福分,就安心在一旁領悟體會罷。」

陸海還能說什麼?

悟道層級的鬥法毀天滅地,他若是真的留下下來觀戰,恐怕彈指間就要灰飛煙滅。

更何況,這次鎮魂塔劇變,事出蹊蹺,處處透著不尋常的跡象。

他嚴重懷疑劇變背後涉及到悟道境老祖背後不為人知的隱秘。

自己已被捲入漩渦中心,倘若再聽到不可告人的事情,更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他俯在地上,雙手按地,死命地磕頭:「晚輩已然知錯,懇請老祖饒我一命。往後自當為我密堂,為我鎮魂塔,為我常元宗,肝腦塗地,鞠躬盡瘁,奮不顧身,死而後已!」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陸盈彷彿聽見極為可笑的事情,臉上的嘲諷之情更加明顯,「陸海,你的大道走的是哪一條路?真當我的全知大道是白白修鍊的么?」

說罷,只是目光一掃,陸海便似被狂風捲起,在空中打了幾個滾,被丟在了一邊。

(二)

聽見陸盈說的話,欲姑忍不住眉頭輕蹙問道:「陸妹妹該不是真的想和我們拼個你死我活罷?」

她自進入這方陣法空間之後,便一直在上上下下打量。

鎮魂塔的五階頂級守護大陣名為天雷通玄陣法。陣法所附諸般五階雷系法術,對於魔道修士十分克制。

但這陣法中竟然另有須彌空間,她就不大清楚了。

這樣一來,常元宗一方有兩名悟道境,又有五階頂級大陣的須彌秘境和雷系法術加成,威勢立時上了一個大台階。

而欲姑這方,恐懼魔的脾性摸不清楚,未必會好好合作,首先多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她想到這裡,不由地向恐懼魔瞧去——進入陣法空間後,它便一言不發了,其身上大有威勢的恐懼法則似乎也削弱很多,看來天雷通玄陣法對古魔的剋制作用顯然更強。

她和五陰又被鎮邪塔中的陣法消磨萬載,實力不足全勝時期的一半。尤其是五陰,自從傾心於她之後,在牢獄之中一直暗自度著法力守護於她,故而現今所剩的實力已不足為道。

盤算一番,他們的勝算立時降到谷底——如此,欲姑當然想以和為貴。

陸盈卻面如寒霜:「自古正邪不兩立,豈能叫爾等再去為禍世間。」

「哎呀呀,陸妹妹莫不是從哪一張繳文里抄了一句話?真是教人寒心吶。咱們拼死拼活地戰鬥,有什麼意義呢?我知道人族眼下的大敵是來自異界的角族人,我和五陰過去雖有些不光彩的經歷,但好歹也是人族修士的一份子,留著一條命,與角魔斗一斗,也算為我人族安危貢獻薄力罷?」

欲姑說著,又瞧向邢南路,「邢道友大道艱難,天劫臨頭。今日倘若出手,再耗本源,恐怕那要命的天劫轉眼就要來啦。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看您老還是回洞府乖乖準備應付天劫,以免灰飛煙滅的好。」

她話中所言,直指邢南路近千年來的心病,自以為拿住了要害。心想邢南路便是不打退堂鼓,待會兒對仗之時,多半也無法全情投入。對方一共兩位悟道境,先唬住一個,勝利便大有希望。

邢南路聽了,哈哈大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老夫活了三千多年,早就活夠本了。就是下一刻被天雷劈死,又能如何?」

他說著,白色的鬍鬚無風抖動,臉上的皺紋雖擠在一處,反倒顯出一些勘破生命盡頭的豪爽氣,「老夫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一輩子腰背挺直,於公於己無愧於心。倘若臨到死跟前,因為貪圖片刻活頭,做一些貪生怕死的苟且之事,豈不是毀了一世英名?」

說罷,又與陸盈說道:「陸師妹,你我今日並肩作戰,自要全力以赴,與這三魔殊死搏鬥,以命相爭,絕不能叫它們活著離開,為禍蒼生!」

陸盈聽罷,面露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又稍稍猶豫片刻,拱手回道:「全聽邢師兄安排。您這般年紀仍有豪情壯志,我年紀尚輕,豈敢落在人後?」

「好!痛快!」邢南路拍掌大笑,指著欲姑和五陰散人,「這兩個邪道魔頭便教給老夫對付。」

又指著躲在一旁的恐懼魔說道:「這古魔就勞煩陸師妹出手。」

現如今的情形,恐懼魔被天雷通玄大陣克制,自然比欲姑和五陰好對付一些。

刑南路如此安排,是可謂勇於擔當,無所畏懼。

說罷此話,他再不啰嗦,一聲冷哼後,背後一道白象虛影驟現。

這白象自然就是刑南路的鎮海獸。

白象揚起長鼻,一聲高吼,震得人耳潰聾,音波如實體般四下擴去。

陸海嚇得面色慘白,連忙拿出本命法寶——一個黑色鏟子形狀的寶物,倉皇擋在頭頂。

卻沒想到音波將至的時候,剛好將其繞過,這才保住一命。

如此只不過是試探性的攻擊。

對於悟道境而言,音波威力平平,欲姑和五陰各憑手段避去。

白象高喝一聲罷了,又自刑南路身後踏步向前,巨足在半空中重重落下,猶如踩到實地。

每踏一步,半空便如同大地被震裂,憑空生出樹根一般的虛空裂縫。

大道法則的餘韻便自裂縫中而生,此方須彌空間之內立時如同改換了天地一般。

(三)

「天地藏象,敬畏之道!」

欲姑見此情形,不由一聲低喃,臉色比先前更差。

天地藏象說的是刑南路鎮海獸。

敬畏之道指的則是刑南路所走大道。

天地藏象據說是來自萬象界的某種神象,可走巨力衍生的千般道法,比如力之降智,力之裂天,力之毀滅等等;也可走天地萬千心法之道,比如天地之宏博,天地之敬畏,天地之海納百川,等等。

恰巧刑南路選擇的天地敬畏之道,敬天敬地,畏鬼畏神,是以心懷敬畏之心為大道之基的路子。

人既有敬畏之心,一切邪欲雜念就無縫可入。

便是緣此,與慾望有關的諸多大道法門便被這敬畏之道克制的一塌糊塗。

尤其是欲姑所擅的情慾之道,其實乃是情慾道中實為末流的肉慾之道——男女肉慾,男歡女愛,淫穢不倫,這些邪門歪道,在敬畏法則作用之下,只能退避三舍。

欲姑未戰先怯,只看那天地藏象踏足之間,一方空間內,無處不是敬天敬地,畏鬼畏神的誠懇氛圍。

她臉色刷白地往後躲,只覺得自家的情慾法則被壓制的死死的,渾身發軟,半點力氣提不起來,半點法力也難以調動,只剩束手就擒一條路可走。

五陰散人連忙站在她身前,頭頂五個嬰兒猛地漲大,鬼哭狼嚎地叫起來。

五張悲喜怒痴癲的面孔似乎從嬰兒臉上脫落,飛在半空中,繞著五陰和欲姑排成一圈,將無處不在的敬畏氛圍擋在外面,欲姑方覺得好受一些。

五陰走的乃是起源痛欲之道,人自嬰兒落地時起,便有諸般痛苦的負面情緒,如生命本源之痛,無關敬畏之情,故而他的大道並未受敬畏法則的半點克制,看起來還可以一戰。

「欲姑莫怕,有我在!」五陰鎮定說道。

欲姑見此情形,臉色復又紅潤起來,心中稍稍安定。

但心裡卻暗自升起了疑惑,天地藏象據說是極其長壽的奇獸,敬畏之道又是敬天敬地、畏鬼畏神之道,避禍避因果,最不容易招惹天劫,可為什麼刑南路只活了三千多歲,就連下一次天劫也撐不過去了?

而再仔細回想方才刑南路出手的情形,他身後走出的,分明是一道天地藏象的虛影,竟然連法相都不是,又如何得來悟道境的威能?

怪哉。她這般琢磨著。

(四)

陸盈眼見刑南路大佔上風,心中便作安定。

轉目瞧向躲在角落裡一言不發的恐懼魔,當即冷笑一聲,臉頰兩側竟然憑空生出六隻毛茸茸的耳朵。

玉臂一揮,身後便有一個身披金甲,眼放明光,渾身褐毛的六耳獼猴實體法相出現。

獼猴手中攢著一根金光閃閃的鐵棒子,便是陸盈的本命法寶——隨心鐵杆兵。

古言傳說,天地四猴之中,靈明石猴代表道心,六耳獼猴代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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