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三花洞】二人到大廳應該只剩半炷香的時間。
在緊迫的壓力之下,不二仍然保持著絕對的冷靜,沉著思考應對之策。
這是無數次走在生死邊緣線上的副產品,也是成長付出無數代價的應有回報。
他探出一道神識,順著櫃架逐一探查。
序號十分清楚,排列也極有規律,由此很快找到了標示三年前的柜子。
他心中一喜,整個人瞬時遁過去。
目光像精電一般划過整個櫃面。
瞬間尋到血夜當月的抽屜。
打開抽屜。
裡面空空如也。
抽屜底部落了厚厚一層灰。
顯示這裡空了很久。
他心頭一驚,立時想起血夜之後救走自己的人,想起當年離奇暴斃的馭船修士。
這其中必然有極大的干係。
時間很緊,已來不及細細琢磨。
他略作思量,當即四處挑了十幾個抽屜,將裡面的紀錄符通通收了起來。
他想的很明白,藏在暗處的人也許是為了幫自己銷毀證據。
但現在做的顯然有些突兀,只要有心人查過來,很有可能會懷疑到當夜進出隴南的飛舟,進而懷疑到兇手很有可能出身西北軍中。
末了,心想血夜當月的抽屜落了厚厚一層灰,其餘的抽屜倒還乾淨,仍有可能暴露自家意圖。
當即馭法從櫃架頂部運了些許灰塵,給每個空置的抽屜底部都均勻撒了一層。
卻發現控制不住厚度,血夜當月抽屜的灰塵明顯與其他的有些差別。
估摸這時【三花洞】二人應該已到了大廳之內,不久便該來此密室。
匆匆把抽屜底部擦乾淨,又重新灑了一層灰。
見無異樣,這才安下心來。心想自家做到這般地步,再出問題也只能聽天由命。便在此時,忽聽門外傳來動靜。
本欲抽身離去,心念一動卻是找了一處隱蔽角落,隱身符和匿氣符齊開,整個人如幽魂一般隱去。
下一刻便聽見密室門打開的聲音。
舟行執事領著二人進來。
「二位前輩,這裡便是舟行用來存放通航記錄的密室。三百年以內的記錄皆在此間。」又將密室中存放記錄的規則簡要說了一番。
那陌生男子叫舟行執事帶二人徑直找到存放三年前記錄的柜子。
「嘩啦!」一聲過後,再看抽屜之內,空的。
「怎麼回事?」何晶晶皺眉問道:「你們做了手腳?」
地橋境威壓一釋,猶如千斤壓頂,那執事惶恐道:「前輩明鑒,這密室內存放的都是些往昔記錄,向來無甚用處,我數年不曾來此,如何做得手腳。」
何晶晶冷笑道:「本宗今日遣來專家,是真是假,一辯即知。這其中若有什麼貓膩,莫怪我等不講情面。」
說著,與陌生男子笑道:「看你的了。」
陌生男子也不多言,只是雙目向舟行執事射出一道白光。
執事便覺見一陣頭暈目眩、天翻地覆,腦海里似有往昔的畫面飛快掠過,彷彿有無形的眼睛安插在自己的識海,冷漠地窺視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然從暈眩中退出來,只見【三花洞】二人冷麵瞧著自己,知道自家記憶已被對方通通看透,不禁出了滿額冷汗,「前輩,偷稅之事乃是上面所命,絕非小的……」
陌生男子顯然對此毫無興趣,冷聲道:「半個時辰之後,請把貴行所有管事,修士,雜役集中到此門之外,我有話要問。」
說罷,便將執事遣了出去。
這陌生男子名叫何靈心。他與秦南血夜中死去的何尋是親兄弟。
此次來隴南正是為了調查當年真兇之事。
此事大威峰調查了三年之久,卻始終沒有進展,原本就要拖成一件死案。
可近日秦南,川西,皖江一代接連出現魔修蹤影,死了十數名正道修士。
秦南血夜的屠殺案由此再被提起。
大威峰調查不力,而不動峰【三花洞】在捕魔行動中立了新功,藉此良機向長老會重新提請徹查血夜之事,現已獲得批准。
在秦南血夜屠殺案上,不動峰已栽了兩次跟頭,再不允許有半點失誤。
何靈心能成為此案主要查辦人,可見十分受本家高層信任。而他的鎮海獸神通實為玄妙,用在此間再好不過。
何晶晶眼見管理執事出了密室,便在諸多立櫃周圍轉悠起來,「你從那執事心裡讀出了什麼?」
對於抓住兇徒這件事,她也許比任何人都要迫切。
血夜時,她目睹了那兇徒戰鬥姿態,又經歷了生死危機,大道上有了新的領悟,連忙閉關三年,原想一舉突破,豈料的到了最為緊要的關頭,那凶神惡煞的模樣陡然出現,險些累得她行岔氣,以至走火入魔。
而後在修行之時,惡魔之影時不時就從腦海之中閃現,攪的她根本無法專心修習。便曉得自家病根已成,唯有殺了血夜兇徒才能消解,否則只恐終生無法寸進。
便是緣此,才趁著重啟秦南血夜追查行動之機,主動請纓跟何靈心一同來此調查。
……
「執事沒有問題,他的確很久沒來這裡了。對於血夜的航運情況,他也一無所知。」
何靈心仔細觀察抽屜內的情形,上面有一層薄灰。
「接下來該如何處置呢?」何晶晶問道,「血夜當月的記錄不見,有沒有可能是那兇徒做得手腳?」
「現在定論為時過早,」何靈心面容平靜,「我從死者殘魂的信息中讀到,當夜有多家舟行的飛舟經過事發地。天師舟行只是其中一個。現今只是嫌疑大一點罷了。」
在密室另一角,不二心頭頓時一沉。
這陌生男修無疑是地橋境修為,走的是神魂感知一類大道。
從方才所見情形來看,對方似乎至少身具讀心,與死魂溝通兩種厲害神通。
對於不二而言,這人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開始仔細回憶當晚發生的情形,逐項尋找自家可能出現疏漏把柄。
面容用面具遮住了。雙色利刃,折身術,這些獨特根腳都沒暴露。風龍暗影劍倒是露了相,但此劍在修士界不知賣出去多少把,想查根腳實在不易。
而且血夜之後,他極少當著旁人動用此劍,防的便是有朝一日,與血夜之事聯繫起來。
唯一要擔心的是,自己失去意識之後,有沒有暴露什麼。
……
密室幽靜,只有輕踩地板的腳步聲。
「至少這舟行肯定有些問題,要不然記錄怎麼會平白無故不見了?」何晶晶道。
到了現今這般地步,她是絕不願放棄半點可能性的。
「這裡也是空的!」
隨手開了幾個抽屜,卻發現了新的問題,她立刻喊了出來。
當即把身前幾個木櫃的抽屜都拉開,竟然還有幾個空抽屜。
頓時有些失望,嘆道:「原來這舟行丟記錄是慣常之事。如此一來,血夜航運記錄丟失,也不太奇怪了。」
何靈心伸手從抽屜底部抹了一把灰,仔細判別一番,「灰塵都是一般厚度,看起來,這些記錄應是不久之前,被人同時盜走。」
何晶晶也試著去看,才知果然如此,心中更加失望,「血夜在三年前,倘若兇徒要抹除痕迹,早就應該動手了。這些灰塵痕迹之輕,即是新近的痕迹,多半與那兇徒無關了。」
「未必。」何靈心喚起一道亮光,罩在抽屜里,眯著眼睛看去。
又忽然毫無由來地問道,「你覺得那兇徒究竟是何身份。」
何晶晶愣了下,「不是已經證實是魔修了么?」
何靈心的話讓她想起十分不美好的記憶,強忍著不適回想,分析,「當夜我在場,那兇徒渾身是血的模樣,身上的爆戾煞氣,蠻橫的肉軀,猩紅的眼睛。無不證明,他一定是走入殺戮道,殺了成千上萬人的——魔修。」
「猩紅的眼睛?」
何靈心搖了搖頭。
「你仔細想想,究竟是不是紅色的眼睛。」
說著,頓了頓,目光直視對方,「還是,你也被傳言裹挾了。用魔修的映像麻痹了自己?」
何晶晶初始還發懵著,少許,猛地抬起頭,「不可能,我看見他渾身都是血煞之氣。他的眼睛……」
說到這裡,眼神一飄,才發現自己也不是那般肯定了。
「你不必這麼著急否認。雖然目前的倖存者都說看到了魔修,但是……」
在白光映照下,何靈心低頭看著灰塵漂浮的痕迹,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麼。
「我從許多死靈魂的視線里,卻看到了不一樣的事實。」
「什麼?」何晶晶忙問。
「渾身血煞之氣倒是真的,猩紅的眼睛卻不存在於任何一個亡魂的記憶中。」
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