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苦的?」
不二立時想起楚月上次給自己喝的一種棕色的飲品,「你搗鼓出來的東西不怎麼好喝。」
「這個不苦。」
楚月已經把杯子遞了過來,「試一試。」
她只是有點好奇,宏然界的土著能否適應葡萄酒的味道。
雖然搗鼓了許久,但因為種種原因,葡萄中的糖分還是沒有充分除去。
所以這酒味道偏甜酸,讓她有些失望。
「味道挺奇怪的。」
不二點頭品著,「這玩意兒叫什麼?」
「葡萄酒。」楚月重重嘆了一口氣,顯然對自己的成果並不滿意。
「葡萄?」
「一種水果,你大概沒聽過。」
不二嗯了一聲,又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還是挺好喝的,比那個,咖,咖什麼。」
「咖啡。」
「對,比咖啡好喝多了。」不二說著,一口把杯中余酒傾盡。
接著,把古怪杯具伸出去,輕輕晃了晃,示意再來一杯。
隨著二人相處日久,他已經對這姑娘身上各種古怪稀奇之處習以為常了。
「還有更好喝的。」楚月接過杯子,半跪在地上,找到桌子下一個圓滾滾的木桶。
木桶口有一個小閥,擰開後葡萄酒嘩啦啦留在杯子里,散了四處的酸甜酒香。
大約倒了杯子的三分之一,楚月關了小閥。
不二忙道:「小氣什麼,倒滿一點。」
倒是有些上癮了。
「哪有把葡萄酒倒滿的?」
楚月下意識想說。
恍然才想起自己已身在宏然界,自嘲笑過,給杯中接的滿滿當當,遞給不二。
「這只是失敗品。」
葡萄酒發甜的原因,應該是發酵不夠充分。
解決這個問題,一方面白糖和葡萄的比例要合適,另一方面還是要製作一些酵母加進去。
她在心裡暗自籌劃著,她所知的天然酵母製作方法,似乎需要蘋果和蜂蜜來著。這兩樣東西倒是不難尋到。
「等我成功了,再叫你嘗一嘗。」她忽然說道。
「你啊,」不二大口入肚,反倒沒有方才小酌那般滋味,直罵自己暴殄天物,又勸楚月,「這聚靈陣得來不易,西北軍中的修士,哪一個若是要有這等機緣,做夢都要笑醒。」
「你倒是有閑情,跑來此處種花種草釀酒來了。」
「大道艱難,放鬆一刻,也許便要釀成畢生遺憾,百年時光一晃而過,到最後化成一縷黃土,這些花啊,草啊,酒啊,有什麼用?悔斷腸子也無濟於事了。」
楚月聽了,毫不在意。
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緩緩躺在搖椅上,「活一萬年有什麼用處?」
不二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被這簡單的問題卡住了。
他常言長生大道,大道長生。何時想過,自己為什麼要追尋長生。
半晌才回道:「活著就比死了強。」
楚月搖了搖頭:「活著不快樂,哪怕能活一萬年,就是一萬年的不快樂。這多凄慘!」
不二駁道:「哪有人活了一萬年,連半點快樂都沒有的?只要活著,便能找到快樂。」
楚月搖了搖頭:「修行是一件極其枯燥的事,做修士也很乏味。如果枯燥修行一萬年,每天還要削尖了腦袋,為如何往通靈境啊,地橋境啊,往沒有窮盡的上層境界鑽,還要與人斗、與天斗,與無窮無盡的麻煩斗,我倒寧可做自己更喜歡的事情。至於修行,我喜歡的時候,就會去做。不喜歡的時候,也不想勉強自己。」
說著,葡萄酒入口,她品了品又道,「宏然界的凡人,沒有一個可以長生的。但快樂卻未必比修士少呢。」
「謬論,」不二於此倒是很清醒,不客氣回道,「等你日後埋在土裡,我便把你今日的話寫在你的墓碑上。」
楚月還要繼續搗鼓她的花花草草。
不二穿過空間通道,到了自家屋中。
習慣性地催動一次【禍至心靈】,並無禍事徵兆。
便出門徑直去了降世營。
這三年來,尋過和尚出去尋緣,杳無音信。
不二常往降世營去,狗戴勝問他緣由,只說與降世營李雲憬大帥門下弟子攀關係。
到了地廳之內,自然只做開啟空間通道的任務。
黑袍人每次獨自進入銀球之中,但耗費的時間越來越長。
每次出來之後,不二也能感受到她身體狀態每況愈下。
最近半個月來,似乎更加難熬,彷彿每邁出一小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
如果不是她身上貨真價實的天人境威壓還在,不二甚至要懷疑自己暗中出手,就能將她一舉擊斃。
「她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事?」這問題一直在不二腦海中盤旋,求知慾也越來越強。
當然,他還是牢牢地控制了自己的好奇心,以免惹下大麻煩。
到了尋過的營房,首先看見那株解語花。
「花道友晚好。」誰想到,伺弄三年,他竟與這解語花養出了些許感情。
每見一次,都要親切一分。
尤其最近幾月來,他總覺得解語花似乎通了人性。
一直在通過某種無聲的方式,向自己傳遞著什麼信息。
他的大腦一直在接受某種頻急的波動,可惜卻無法領悟。
「木仙師」似乎也對這解語花喜歡得很,每次不二伺弄的時候,她都會主動從胸口飛出來,在三色花瓣上翩翩起舞。
「等尋過回來,跟他把這盆花要過來罷,」他心中想道,「總不能讓我白打工,更何況木仙師如此喜歡。」
下了地廳之後,才見黑袍人早就等在此處。
地廳一如往日的安靜。
不二有些奇怪,這人向來是準點到達的。
今天為何提早許多。
「你最近修為漲得挺快。」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但往昔顫抖的感覺似乎淡了許多。
彷彿身體狀態在好轉。
「因為用功勤奮一些。」不二連忙回道。
心中卻立時警覺起來,以防不測地後手開始醞釀。
這警覺並非毫無由來。
須知道,這三年,黑袍人幾乎從未與他開口說話的。
「發什麼呆?」黑袍人冷聲道。
不二隻好催動【瞬息而至】,空間通道瞬時打開。
「今日,」黑袍人的聲音終於再次顫抖起來,沖著不二隔空做了一個抓捏的動作,「你與我同入。」
下一瞬,不二便覺見似乎有一股巨力和威壓陡然加身,渾身上下半點法力都無法調動。
「【禍至心靈】竟然失靈了!」
他立刻這般想倒。
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黑袍人輕一揮手,不二便身不由己地直往空間通道之中衝去。
變故陡然而來,他心中瞬時鎮定下來。
其實,他早就將此刻的情形列入可能發生的危機情況之中,提前想好了應對之策。
便裝作任由黑袍人擺布,絲毫不做抵擋。
進了空間通道另一頭,才發現四周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須彌空間法寶?」
他下意識猜測。
但此地飄著淡淡靈氣,似乎遠不是尋常的須彌法寶可比。
一回頭,看見黑袍人也跟著進了通道。
他緩緩撤去法力,空間通道入口也漸漸變窄,眼看就要縮成碗口大的一團。
「生路便在於此!」
他心內輕喝一聲,精神緊繃,立時催動【身隨意動】,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整個人便出現在銀球之外。
「找死!」
黑袍人怒喝一聲,沖著不二隔空一抓。
浩瀚的吸力驟降,不二瞬時間便覺得整個大廳的空間都在往黑袍人手掌中擠去。
他不敢遲疑絲毫,匆忙撤去法力,碗口大的空間通道立刻關閉。
是了,生路便是如此,規划了許久,一點點完善至此。
他最早的計畫是待空間通道徹底關閉後,再驅動【身隨意動】離去。
但又不大了解銀球之內的情況和空間法則,只怕空間通道關閉後,【身隨意動】只能在銀球之內移動,才改作方才的計畫。
便是賭一賭黑袍人不敢強行穿過即將閉合的空間通道。如此一番,果然救了自己的命。
雖暫時脫離險境,但也驚出一身冷汗,回頭瞥了一眼銀色圓球,即刻掏出【風龍暗影劍】,一趟御劍直往洞外逃去。
心中便想,如果黑袍人真的便是李雲憬,只怕往後自己在降世營,乃至西北都混不下去了。
趕緊撤去【燭谷】,縮頭修鍊幾十年再說。
御劍遁行也嫌慢了。
他雙腳忽然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