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傀蜮谷奇事 第103章 木晚楓來了

人族眾修士找了茂林深處安下營地,又在一棵百丈巨樹的樹冠頂頭上安了崗哨。

現下共有一百五十三位修士,大夥商議後,定下每十五人一組,每五人又為一小組,分作十班倒替值勤。

值勤小組各自拿著通信符,一刻不停在營地四周巡查探訪,旦有風吹草動,所有人皆可立即知曉。

至於蟒蚺,先被藥王谷的弟子餵了失魂散,暫時昏迷失去了意識。又被乾坤塔的弟子用里三層外三層的微型陣法鎖住渾身血氣,一動也動不得。

此外,還有專人輪替,每時每刻不眨眼的盯著,這才覺得妥當。

不二與秀秀分開,獨自在宿營地附近尋了僻靜之處,混不知覺躺了下去。

不一會兒,木晚楓悄無聲息地來了。

「快把我的木符還回來。」

她指的自然是入谷之前交給不二的那個。

「你就不能大方一點?」

不二一陣肉痛,還是將木符扔給了她,「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

此時,茂林密葉現寧靜,幽僻微光撫憂煩,正是入眠好時候。

木晚楓換了一身乾淨利落的青色長紗,但面色卻撫不去疲憊,眼神有些黯淡無光,顯得整個人多了些許從前少見的頹廢之意。

不二直以為她經歷大劫,在生死懸崖邊走了一圈,才會如此無精打采。

便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早些休息比較好。」

木晚楓道:「你這人怎麼不聽勸?」

語氣始終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不二笑道:「你都把遺產給我了,我怎麼好放心讓你一個人進來。」

這話並不怎麼好笑。

但木晚楓的嘴角還是翹了起來。

魏不二入谷的名額從哪裡來,她早就猜了出來,此刻也懶得問。

至於入谷的原因么。

「你此番入谷,可發現了哪一個角魔身上傳承了畢蜚的血脈?」

經她提醒,不二這才想起之前那畢蜚血脈感應符給自己的提示,便回道:

「有著落了,只可惜還沒搞清楚到底是哪一個。」

木晚楓眉梢微微可見喜色,「哦?恭喜了!」

「只可惜血脈感應符可測的距離有些短,」不二道:「僅有周身半里,所以還需多去角魔那邊走動走動。」

木晚楓道:「這谷里滿打滿算也就三百多個角魔,往後還有兩個多月,時間倒是充裕。只不過需要冒的風險有些大,你本領雖然高強,但也需萬分小心。若不然。」

說著,她猶豫了一下,接著道:「若不然我與你一道去……」

不二正要答應。

話到嘴邊,才止住了:「算了,我一個人來去還自如一點。若是被角魔發現,也好脫身。若是帶上你,反倒束手束腳。」

木晚楓似乎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強求。

忽然又說道:「先前,我看見月林宗的鐘秀秀找你……你們倆鬼鬼祟祟地鑽了小樹林……」

「毀人清譽的事。」

不二臉一黑,連忙擺手:「你可不要胡說了。」

木晚楓眨了眨眼睛,「那可說不準。」

不過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她找你做什麼?」

不二猶豫了一下。

秀秀找自己商議的事,關乎人族眾修士的生死存亡,照理說不該讓木晚楓知道。

尤其是她身上還藏著這麼多秘密。

不二心中還隱隱有一個猜測,甚至連他自己也不肯相信。

入谷前,她給自己的丹藥,也大有問題。

默了半晌,才解釋道:「先前為了救我,她法寶碎了一地,便來找我的麻煩了。」

這謊撒的,真真假假,虛實難辨,他有些佩服自己。

木晚楓看著他的眼神又暗淡了些,勉強笑了笑:「你倒是有個上等的女人緣。」

不二道:「可惜都是跟我討債的,一個比一個厲害。」

接著,兩個人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木晚楓又待了一會兒才離開。臨走的時候,又囑咐不二在谷中多添幾分小心,萬不可衝動了。

不二回了駐地,便兀自躺下。

這兩日皆是在生死懸崖邊摸爬滾打,每一刻都是神經緊繃,萬分專註,不敢有絲毫分神懈怠。

於是,許多事情顧不得,許多念頭想不了。

這一刻重歸平靜,他閉上眼睛,先前諸事絲毫不受控制地湧上腦海,似把閉合的眼皮當作唱戲的檯子,亦真亦幻地演繹起來。

首當其衝是婉兒摔掉葯湯的那一幕,在戲台上幽魂不散地,來來回回地上演了上數十遍。

事過良久,他回味起來,仍似喝了一大碗苦到極點的黃連湯。

這碗湯雖然稀里糊塗下了肚,但嘴裡苦澀的滋味久久難消。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似大河涌於廣闊原野,狂風掃過無垠沙漠,根本無可阻礙。毫無顧忌地想起在長樂村時,與婉兒一同走過的往日。

想起年少時光,她為自己出頭,為自己送飯,為自己擦汗講笑話。

還想起八歲之後,父母離去,她便時常無緣無故走進自己家中,收拾屋子,問東問西,跟自己並肩坐在褪色發黃的床頭上,在不知多少個難熬的日子裡,說了數不清的寬慰貼心的話。

對於一個舉目無親無助,隻身艱難過活的幼童來講,婉兒的話幾乎成了他每天夜裡,孤枕難眠、翻來覆去時的唯一寄託。

他常常閉上眼,在腦海中過電似的想像她的面龐,回憶她說過的每句話。

直到數年後的今天,他竟然仍能一字一句記起那些看似普普通通,卻回味無窮的話。

便在這不願拔離的回憶中,周遭的天氣不知為什麼漸漸冷了起來,叫他忍不住瑟瑟發抖。又想起入宗之後,那原本清晰的臉龐漸為模糊,原本熟悉的面容漸向陌生,兩人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疏遠,漸漸陌生。

周遭竟是越來越冷,他忍不住蜷縮起身子。

腦子裡又浮起從雲隱宗啟程趕往傀蜮谷這一路,所經所歷,所見所聞,諸事似大河逢峭崖,化飛瀑直落,令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挖空心思,千方百計想害他的人,真的是的婉兒。

便在這飛瀑直衝而下的轟鳴中,他的思緒似也被激流衝散,化作半空中飛濺的水霧水滴,最終無可尋跡。

這幾日,許久沒有好好歇息。

他終於在睏倦交襲、心力憔悴中沉沉睡去了。

有道是,難得險中偷浮閑,果真夢裡最逍遙。這一覺,竟然一反常態的舒服愜意,好夢一個接著一個,睡得當真是酣暢淋漓。

想來是,醒著時已百般艱險辛苦,睡著了入夢,若還不能萬事任由心意,好好犒勞自己,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之間,似有人輕輕拍著自己的肩膀。

不二微微睜開眼睛,一張醜陋的面孔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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