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是個胖嘟嘟的笨娃兒，走路搖搖晃晃，一不小心就跌跤。有一次，跨廚房門檻時跌倒了，我生氣地躺在地上不起來，尖起喉嚨喊：「媽媽，我跌跤了。」誰知媽媽竟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顧拿著鍋鏟炒菜。我越生氣越大聲地喊：「媽媽，您沒有看見我跌跤了嗎？」媽媽轉過臉來，慢吞吞地說：「跌跤了就爬起來嘛。」我說：「我膝蓋好疼啊！」媽媽笑了，越發慢條斯理地說：「你膝蓋是豆腐做的呀？」我說：「門檻太高，把我絆倒了，膝蓋都碰紫了呀。」媽媽不說話了，也不走過來扶我。在灶下添柴燒火的五叔婆說：「對呀，門檻太高，是門檻不好，把你絆倒了，快用拳頭捶門檻吧。」我握住小拳頭，正要捶門檻，媽媽放下鍋鏟，走過來大聲地說：「起來，是你自己不小心跌跤的，怎麼怨門檻。再賴著不起來，我就要打你了。」我嚇得一骨碌爬起來，噘著嘴，想哭又不敢哭，但也並不向五叔婆身邊跑，因為都是她叫我捶門檻，惹媽媽生氣的。
我站在門邊，半天不敢往媽媽身邊跑。媽媽已炒完菜，坐在長板凳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這才一步步挨上前去。她把我拉到懷裡，慢聲細氣地說：「走路要小心，做什麼事都要小心。做錯了就想想看，是怎麼錯的。不要怨別人。」我抽抽噎噎地說：「我是想過了，是門檻太高，把我絆倒的呀。」媽媽笑嘻嘻地說：「門檻是高了點兒，但你天天在跨進跨出，今天又不是第一次。跨高門檻，腳要高點兒，就不會絆倒啦！絆倒了也就自己爬起來嘛。你這樣躺在地上喊媽媽，不是耍賴嗎？媽媽不喜歡你這樣。」
我獃獃地聽著，眼睛一直盯著媽媽看。看她臉上已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了。我才抹著眼淚說：「媽媽，我下回不耍賴了，跌跤了就爬起來，我要小心走路。阿榮伯伯說的，小姑娘臉上跌破了有個疤，就是破相。」我還沒說完呢，五叔婆馬上接著說：「對呀，破了相的姑娘，長大了有誰要呀！」我好生氣，跺著腳喊：「五叔婆，我不要你管。」我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為什麼五叔婆要這樣對我冷一句熱一句的呢？
媽媽一聲不響，只把我緊緊抱在懷裡，用暖烘烘的手，抹去我的眼淚，好久好久，她才附在我耳邊輕聲地說：「聽媽媽話，不要哭。五叔婆是很疼你的呀。」
我仰臉看見媽媽眼中也滿是淚水，才趕緊忍住不再哭了。我不願媽媽為我傷心。阿榮伯伯說的：「母女連心。女兒哭，媽媽心疼；女兒不乖，媽媽心碎。」我緊緊抱住媽媽喊：「媽媽，我乖了，你不要哭啊？」
五叔婆楞一楞地看著我們半天，忽然嘆口氣說：「看你娘兒倆多親囉？我就沒哪個喊一聲娘，勸我別生氣、別哭。」
我聽了好難過，才知道五叔婆沒有兒女在身邊，很孤單，很苦。我也愈發感到媽媽摟著我的溫暖和幸福。
晚上臨睡時，媽媽柔聲對我說：「小春，以後記住不要再惹五叔婆生氣。長輩們都是心事重重的啊！」
看媽媽眼中汪著淚水，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媽媽也是心事重重的人。我以後再也不頑皮、不耍賴，免得媽媽為我太操心，才是孝順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