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
蘭青將最後一口葯飲盡。
長平滿意地自腰問寬袋拿出一顆蜜餞送到他嘴邊,當作獎賞。他看她一眼,唇線微歐,任她送入嘴裡。她的指腹輕輕擦他的唇瓣,一跳,目光掠開,又忽然拉住她的手。
「你怎麼不暖和了?」
長平收起葯碗,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笑道:
「蘭青受風寒了,身子在發熱,當然覺得我涼了。」
「是嗎……」
他暗吁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彎身,細心將他微微汗濕的黑髮撩到他身後。
蘭青看著她離自己極近,屏息不作聲。
她又笑:
「蘭青可以睡了。」
「你真像老媽子。」
他遲疑一會兒,順著倒向床上,任著她替他蓋被。她又朝他笑咪咪的,像哄孩子一樣的哄他。
「晚上你要不舒服,再叫我起床。」
這丫頭……還真的挺高興他受寒的,是不?
她完全不遮眼神,那滿滿寵溺的眼神,讓他以為他是一個正被疼愛的孩子。
大妞,真的也會照顧人了啊……
「江無浪可曾生過病?」
他脫口。
「無浪身體應該跟我一樣好。」
「你對他倒是挺熟的。」
她不知為何他提起無浪,順著他的話題說:
「他人好。」
「人好到,若然有一天他生病了,你也會像照顧我一般去照顧他?」
她呆了呆,又認真思索著,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這問題要怎麼答。
蘭青目光挪開,淡淡地說:
「我困了。」
「好。」
蘭青又看向她,見她抱著薄被往戶外,他疑聲問:
「你去哪兒?」
「現在天氣熱,還沒入秋,我去院里睡吊床。」
「外頭蚊子多,你去睡什麼?」
他皺起眉。
「睡……就睡地上吧。」
蘭青見她露出些許失望,不由得暗笑她還是個貪鮮的孩子。
她十二歲才大開神智,今年才十九歲,說起來真正常人的生活她才過七年而已,這七年問她雙肩沉重,一心想著他,拉著他出江湖,從來沒有聽過她的抱怨……十九歲的少女,不是該如華初雪那樣恣意放縱么?
她熄了燭火,在床邊打了地鋪睡著。蘭青輕輕撫著嘴,白天那吻到底是真是假……他心思微亂,這小悶葫蘆,到底打著什麼心思?
「蘭青怎麼不睡?」
黑暗裡,傳來她的詢問,他隨口道:
「你這小小醫術跟小時一模一樣,一點進展也沒有,都是苦得要命。你都花時間在學武上么?」
「嗯,學武有用,我沒再學醫了。」
那樣的武叫有用?只怕學五十年都還敗壞傅臨春的名聲。他思緒停一會兒,她沒再學醫,竟然還能將十年前的葯抓得神准,這……他又聽見她呼吸陷入睡眠,酸澀的心憐情緒竟然浮出檯面。他早注意到了,有他在,她總是睡得快又熟,可以想見過去那幾年她為了學武,犧牲多少睡眠,背負多少擔憂……大妞別怕,他會一直在。這句話,到口他又住嘴了。
他合上眼,風寒令他疲倦,正想入睡,忽聽著略的一聲。頓時,他的美目,冷冷地張開來。
院子里的門被打開了。
蘭青無聲地下床,彎身抱起大妞。
大妞被驚動,輕輕掀眸,一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以為只是像平常那樣蘭青就在身邊,沒有察覺她自己正被抱著,於是,她又閉眼睡著了。
這個笨丫頭、這個傻丫頭!如果是旁人呢?如果只有她一人住呢?蘭青真無法想像,沒有他在的那五年,她是怎麼自保的?他帶惱地抿起嘴,小心將她放上床上,而後他跟著上了床,就躺在外側。
接著,屋子大門被打開了。
蘭青一聽腳步聲,就知此人只是普通小偷。
這座城馬馬虎虎,懸賞告示的江湖人少得可憐,就是小偷多了點,連這種破屋都偷,這偷兒的眼該挖了出來才是。
那小偷,小心翼翼地摸索著,但還是笨拙地踢到鐵盆。鐵盆滾了一圈,驚動了大妞,她立即張眼。
蘭青假裝被驚動,順勢往床的內側翻了個身,壓住大妞的手。暗暗的夜色里,她的眼張得極大。
蘭青微微一笑,這傻丫頭了解情況了嗎?沒有他在旁看著她,可不行呢。
背後那偷兒一直在搜索。蘭青不放在心上,大妞也聽見那聲音,皺起濃眉,忽然間,她掙脫他的力道,用力抱住蘭青。
蘭青一愣。大妞不是又被他身上的香氣迷惑了吧?
她翻過他身體,他心跳暫停,一時無法反應這丫頭要說野蠻也是很蠻的,白天才個吻兒,晚上就要硬上?他……是要順若她么?大妞意志力堅強他是看在眼裡的,不是她不喜歡的人兒,她絕不碰的,所以、所以他……他心思還沒走完呢,大妞就自他身上翻了過去,躺在外頭。
他根本沒來得及回神,又見大妞用力抱住他。
「……」
他呼吸有些紊亂,任她緊緊抱著。
她在幹什麼?他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勉強定心,想起屋裡還有另一個賊兒。
是啊,是啊,有賊在屋裡,他在想什麼?大妞她這是在……保護他?這傻丫頭!這傻丫頭!
想要凡事擋在他面前保著他護著他嗎?這樣一心一意對他……這眉眼,有點剛硬,可是,他就是喜歡。他不要別的眠兒看著他,只要這雙眼看著他就夠,他的指腹又撫上她的嘴,這嘴以前不會開口說話也不會咧嘴大笑,每次她被今朝逗笑時,總是嘴巴上揚,與其說是秀氣,不如說她性子本就不是大起大落……不是大起大落才好,他不要她跟他一樣反覆無常,他就要她平平穩穩的,認了一個人就永遠不再變。
這傻妞兒,照說清醒後,該是聰明一流,怎麼還這麼傻?關長遠的孩兒,真右這麼糟?
他又想起公孫紙教她的醫術……她武功學不好,卻背得起那些醫書,連十年前下過的葯,她竟然記得一清二楚,如果她去學醫……他心一跳,不願她出色、不願她離開他,這心理豈不是跟當年一模一樣?
她忽地咬住他停在她唇間的指頭,他心頭又是一陣遽跳,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她不是在搞曖昧氛圍,而是嫌他弄癢她。
他目光越過她,那賊兒找不到好東西偷,居然翻出衣箱里的衣物來,衣箱里的衣物多半是大妞的。
他眼一眯,見那賊兒抓出她的貼身農褲湊近鼻問聞了起來。他心裡無由來一陣大火燒著,明知那賊兒眼力差看不出什麼東西,但被髒東西摸過的衣物怎能再穿上?
長平察覺他的身軀猛地緊繃,連忙加重力道摟住他。
蘭青看那賊廝丟了長平衣物,又在衣箱里亂抓,抓起他沾染媚香的長衫湊著聞,這一聞,那賊廝有些異樣。
蘭青見他望過來,打起屋子女主人的主意,美目掠過冷意,他用力抽出大妞嘴裡的手指,滑到她的寬袋裡摸了粒蜜餞,用力一彈,屋門吱的一聲,緩緩大開了。
那賊嚇了一跳。蘭青又拿了她幾顆果子,分別擊向地上大妞的衣物、賊人手裡的衣物,讓那偷賊感覺有東西飄到他身上,他一個大驚往後退蘭青再擊出最後一顆,讓懸空的粗繩明顯滑過賦兒的脖子,有著明顯的吊感。
那賊嚇得大叫一聲,蘭青這才懶洋洋開口:
「娘子,這屋裡那鬼是不是又作怪了?」
長平不知嶺生何事,但還是應聲:
「又是鬼作怪。」
一頓,她又補一句:
「要不要再請道長來?」
「啊啊!鬼啊!鬼啊!」
那賦沒細想嚇得逃出門外,來到院里,跌了好幾跤,最後是滾出去的。
長平立即下床,摸黑去關上破門。
「這裡的賊,好像不少。」
她有點苦惱。
「是啊。」
他答著:
「你的武功真是好到連他入門都不知情。」
長平聽了臉紅,低聲道:
「我會再用功的。」
用什麼功?她根本不適合江湖、不適合練武不要練!不準練了!他、心裡這麼想著。
長平又要倒回地鋪,蘭青忽道:
「你,上床吧。」
她愣了下。
「你不想跟我睡么?」
她聞言,面色略喜。
「可以嗎?」
「你想做什麼,當然都可以。」
他意有所指,目光自她面上挪開,他眼底波光流轉,帶著隱約醉人的光彩。
長平咬咬嘴,有點孩子氣地爬上床。
「蘭青我要睡外側嗎?」
「不,睡裡頭,夜裡賊多。」
他直覺答著,然後暗地失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