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寂寥報冬心

1

冬日裡,陽光正好。

何今夕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她既可以曬到太陽,又能對進出的顧客一目了然。侍者路過時,又問了她一遍要不要點單,她說:「我在等人,來了一起。」

過了會兒,她看了看錶,對方已經不明原因地遲到二十分鐘了。

她有些煩躁,拿起手機發了個微博:

MD,老娘被放鴿子了?

她本來準備憤然離開,又想起自己剛才什麼也沒點,要是就這麼走了,也不知道要遭服務員多少個白眼,於是,她翻開酒水單,叫了杯花果茶。

就在這當口,有輛跑車招搖地停到了路邊,下來了一個墨鏡男,徑直走進咖啡館環視了一周。咖啡館裡人不多,單身的女顧客只有何今夕一個人,所以對方几乎沒有遲疑,徑直走到何今夕跟前,問了一聲:「何小姐?」

何今夕看著打扮得跟只孔雀似的對方,硬著頭皮反問:「詹先生?」

「是的。」男人應聲坐下。

十分鐘後兩個人分道揚鑣。

何今夕立刻向表姐彙報相親結果。

「就這樣?」

「那還能怎樣?」她反問。

本來一開始她就沒抱什麼希望,人家那麼有錢,怎麼會看上她這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雜誌寫手?今日得此一見,更是覺得吹了得了,對方整個一個紈絝子弟,她還看不上眼。

這件事,何今夕再也沒放在心上,因為截稿之日又要到了,編輯每天發著簡訊、微信、QQ來輪番轟炸催她交稿,她只好死宅在家一個星期沒有出門。

直到出關交稿那天,表姐又發來一條簡訊:

我今天看到人家詹東圳真人了,怎麼會是你說的那個樣子?

何今夕的表姐有個高中同學是這個姓詹的手下,每天都在變著花樣給老闆介紹女朋友,四處打聽未婚的身家清白的女青年,有一天,終於問到了何今夕頭上。

她將簡訊往下拉,居然看到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人穿著黑色的西服上衣,下面是一條深棕色的褲子,雖說影子有點遠看不清楚,卻絕對不是前幾天和她相親的那個人。

她回了一句:這是他?

表姐迅速回答:你難道見到的不是他?

看到這行字,何今夕頓時怒了。她這輩子何曾被人這麼看不起過?什麼狸貓換太子,狗屁!

她從來都是個脾氣火爆的人,無論對方是編輯也好,讀者也罷,寧肯和人死掐,也不吃啞巴虧,她立馬將表姐那位同學上回留的詹東圳的電話撥過去。

第一次響了兩聲後對方就給掐了。

她又撥了第二次,還是遭到同樣待遇。

這個待遇,讓她怒氣更盛,幾乎要噴出火來。

有這麼不尊重人的嗎?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於是,何今夕咬牙切齒地撥了第三次,這一回,對方終於接了。

「喂——」聽筒那邊傳來一個壓得極低的男聲,背景音也極其安靜。

可是何今夕已經怒火中燒,管他三七二十一,劈頭就罵了對方四五分鐘,然後不由分說地掐斷電話。

罵完後,她將電話一關機,直接扔到沙發上。隨後,她發現心裡舒坦多了,連房間里的空氣都變得清新了起來,花花草草們也更加嬌嫩可人,所以說精神病都是被壓抑出來的。

她突然靈感大發,將詹東圳這個名字安在她的小說里,把他設定成一個猥瑣不堪、貪酒好色、最後家財散盡的喪家犬。「我就讓你一輩子得不到愛,讓你當炮灰,讓你去要飯,讓你比路人甲還慘。」她一邊改文章大綱,一邊得意地自言自語。

如此一來,她愉快又充實地度過了一天。

第二天是周末,表姐突然神秘兮兮地要請她吃飯。

哪知到了目的地,等著她的不是表姐,而是一個男人。

「何今夕?」男人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而是念著她的名字微笑。

「是我。」

「我是詹東圳。」

「這是第幾號啊?」她哭笑不得。

「如假包換。」他又笑了,隨後叫來服務生點單。

何今夕倒是懶得和他客氣,指著那些最貴的、平時很好奇卻捨不得點的稀奇玩意兒全部點了一遍。

待吃得半飽之後,她才放下刀叉說:「謝謝您親自來見我。」她故意將「親自」二字說得咬牙切齒,隨即又補充,「好了,我們可以兩清了。」

詹東圳卻問:「聽說你是作家?」

「雜誌寫手。」何今夕糾正。

「哪種類型的雜誌?」

「夢幻類小說。」

「夢幻小說?」他不太明白。

「就是全世界的女人都為他癲狂,而他只愛我一人這種故事。」她一邊嚼著嘴裡的東西一邊說。

聽到這個解釋,他不禁又笑了。

何今夕這才發現,這男人好愛笑,瘦瘦高高的,眉色略濃,但是整個五官卻顯得十分雋秀乾淨。

這時,詹東圳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對何今夕說了聲抱歉,起身到外面接電話。何今夕不以為意,繼續對付跟前的甜品。

過了幾分鐘,他回到座位,突然問何今夕明天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演唱會。

何今夕愣了一下,反問:「你這個意思是對我很滿意,覺得可以繼續約會?」

詹東圳側了下頭說:「你這麼理解?」

「是的,但是我拒絕。」她答。

幹嗎?她又不是三陪,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本來他騙了她一次,她罵了他解恨,然後又重新吃了頓飯,已經互不相欠了。

他得到這個答案,竟然只是輕輕「哦——」了一下,絲毫看不出情緒。

飯後他送她回家。

路上,何今夕突然問他:「追你的女人應該很多啊,為什麼還要相親?」

「菲姐比較著急。」他說。

菲姐便是他的那個下屬,何今夕表姐的老同學,介紹她和詹東圳相親的紅娘。

「他們說你一直喜歡菲姐,奈何她是有夫之婦,所以你只好終生不娶。」何今夕終於沒有戰勝職業本能,八卦了起來。

詹東圳聞言搖頭淺笑,隨後居然問:「有沒有別的版本?」

「或者你對女人壓根沒興趣。」

「你繼續。」

她想起自己那個坑人的小說大綱,「或者是你永失真愛,成了男主角的炮灰。」

一路上,她說了很多話,變著花樣捉弄他,他卻不以為意,脾氣好極了。道別的時候,她突然問:「明天晚上幾點的演唱會?」

他瞬時明白過來,在車內微微一笑,「我七點來接你。」

2

何今夕一個早上都在笑,她覺得她開始有點喜歡他了,於是又讓表姐跟那位同學打聽了很多關於這個男人的事情。

例如他本來是詹家的私生子,因為嫡子們個個不爭氣,最後由他繼承了詹家的家業,也難怪他身上沒有那種有錢人不可一世的嬌貴。

出門前,她將家裡所有當季的衣服都拿出來在鏡子面前試了一遍,好不容易配成了一身最滿意的,然後才歡天喜地地出了門。

來接她的詹東圳和昨天一樣,安靜平和,可是何今夕隱隱又覺得有一些不一樣。

他們的座位在內場的前面,這場演唱會裡面詹氏投了大手筆的廣告和贊助,所以拿到了最好的位置。

何今夕看到那些廣告牌,不禁問:「你喜歡這個歌手?」

「還好。」他答,「只是訂了些票送客戶。」

開場後,他們旁邊的兩個座位始終沒有人,詹東圳時不時側目一望,眼中神色複雜。善於在文字間演繹纏綿愛情的何今夕是個何其敏感的人,現下已經明白大半。

演唱會的末尾,女歌手唱了一首她自己的成名曲,也是最讓人耳熟能詳的歌,在音樂的帶動下,全場幾萬人陪著歌手一起同唱了一首卡拉OK。

何今夕情不自禁地跟著哼了起來,一曲唱罷,想起那些年少時光,不禁唏噓。

謝幕後,他送她回家。

「我旁邊空著的地方,本來會坐什麼人?」她從來不是遮遮掩掩的人,直截了當就問了他。

詹東圳怔了下,回答說:「我以前的未婚妻和她現在的丈夫。」

「她喜歡這歌星?」

「大概吧,剛才最後唱的那首歌,是她以前在車裡經常放的。」

「你急著約我來,就是做你的擋箭牌?」何今夕問。

「也……不是。」詹東圳有些窘迫。

何今夕說:「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做什麼?」

「扇我一巴掌?」他哭笑不得。

「算你有自知之明。」

說完這句話何今夕立馬下車,走人。

她踩著高跟鞋急匆匆地朝前沖,那聲音在這夜路上異常清脆。

詹東圳卻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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