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忍思量耳邊曾道 第111章

京燕王府西院,漢白玉搭成的戲檯子上正紅綢彩旗熱著名本。

請來的都是紅角兒,檯子對面水榭雕欄,位上坐著的都是當朝重臣。

邢若紫坐在衛靖身邊,周遭聲色鼎沸,卻絲毫讓她笑不出來。

衛靖在椅下握了握她的手,不留痕迹地動了動嘴唇,「別想那麼多了,看戲。」

邢若紫眉頭淺皺,看戲?她哪裡能有心情看戲?

皇上病重,朝中人人自危,衛靖卻在這種時候公然拉攏朝堂諸位公卿,她替他擔心,卻勸也無用。

邢若紫看著衛靖這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心裡實在琢磨不出這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尉遲一府,除了尉遲決外他全請了。

分明就是還在因廖珉之事生尉遲決的氣,可這怨氣也太大了些,讓朝中諸人如何看在眼裡?又讓尉遲翎與尉遲沖作何想法?

邢若紫心裡嘆氣,這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任性,才能徹底成熟起來。

也給秦須下了帖子,誰知秦須竟不買衛靖這個面子。

不僅不買衛靖的,自此人回京後,除了進宮覲見過一次太后,對其他任何人的邀約均是不拒亦不赴的態度。

現在帝京中人,除了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之外,唯一摸不透的,就是秦須此人了。

梓州之差在他手中辦得極漂亮,連太后都挑不出刺來。

又有傳言說秦須要拜太府寺少卿,更讓人大驚失色。

這年輕男子,仕途未免也太過一帆風順了!

不僅如此,還娶了當朝最具權盛的尉遲府千金。

朝中上下左右。當真再無比秦須更得風頭者。

雖是在眾人口中紅得發紫,可他自從回來後,卻從未在朝堂以外的公開場合露過面。

於是便有市井傳言,道尉遲府上的小姐性子潑辣極烈,秦大人懼內。

秦須懼內,這一說法便如風一般刮遍了帝京的大街小巷,惹得人人都在閑暇時間擱嘴裡把玩。

只有那麼為數不多地幾個人,聽了這句話,或是誕笑,或是嗤笑。或是不屑——

秦須懼內?那個當年敢在禮部試上公然違例的男子會懼內?

定是心裡存了什麼打算罷了。

戲宴散後,衛靖挽了邢若紫的手,朝燕王府西路的攏翠湖而去。

湖邊風大,衛靖只著單袍,邢若紫擔心他的身子,只是道:「早些回屋罷,太醫說了,你心絞痛的毛病,著涼了容易激發。」

衛靖將她拉至身前,圈進自己懷裡。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我就想和你待一會兒。在這兒。」

邢若紫垂下眼睫,抬手,撫上衛靖壓在她腰間的掌,輕輕搓揉著,替他祛除寒意。

衛靖在她腦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聲,「若是一日我離了你,自己都不知該怎麼活了。」

邢若紫立即轉身,抬手掩住他的嘴,嗔道:「殿下如今怎麼有了個張嘴就胡說地毛病?」

衛靖笑起來,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又引得邢若紫的臉一片潮紅之色。

他攏了攏她耳邊的發,問她道:「三日前你回邢府,回來後還沒同我細說過……」

邢若紫拉下他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慢慢劃著。頭垂下不看他,半晌才道:「回去後,還未說什麼。爹爹就自己說了,你的心思他知道。可你也應知道,邢家和晉王這麼多年的關係,哪裡是一時半會兒,說撇清就能撇清得了的……此事,甚難。」

衛靖反手握住她,緊緊攥了幾下,「我只是不想讓你將來為難。」

邢若紫嘴唇嚅諾了半天,才發出聲音:「都嫁給你了,是你的人了,將來縱是千難萬苦,也是要跟著你一道的……別再說什麼為難不為難地話了,沒意思得緊。」

衛靖看著她臉上這難得一見的嬌羞模樣,心底瞬時一動,攬過她地腰,抬腳往回走,「冷了,回屋去。」

邢若紫的臉變得更紅,小手輕捶了一把衛靖,「殿下總是沒個正經……」

衛靖歪著嘴角一笑,「我要是時時正經著,只怕王妃殿下才會失望罷?」

邢若紫咬著舌頭亂笑,不再接他這茬,見衛靖眼下心情甚好,便小心翼翼開口道:「選個日子,請尉遲將軍與安姑娘再來府上坐坐可好?上回安姑娘說,有機會要給我幾軸西朝特有的彩絲線,我這心裡還一直惦記著呢……」

她這借口找得不留痕迹,堪稱完美,衛靖側頭看她,腳下步子卻不停,心裡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淺淺吐了口氣,嘆道:「隨你罷。你挑好日子遣人去將軍府下帖子。」

邢若紫淡淡一笑,偎進衛靖懷中,心裡終於踏實了些。

安可洛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將發簪穿過頭髮,對著銅鏡左看右看,才起身走到門口,喚來一個小廝,問:「將軍人在哪兒?」

小廝道:「先前在西院練劍,此時可能在書齋。」

安可洛提裙出門,直直走到書齋那邊去。

推門進去,就見尉遲決只著了一層單衣,斜斜地倚在牆角,手中捧了一卷書,也不知是在看還是在想事兒。

安可洛看著他,「怎麼還在這兒呢?將軍是要等人拿衣服到跟前才肯換嗎?」

尉遲決不抬頭不抬眼,看也不看安可洛,眼睛還是盯著手中的書卷,「我沒說要去。」

安可洛纖眉蹙起,「將軍這是任性給誰看呢?」

尉遲決神色未動,「下的帖子是請你去見王妃,又不是請我。我去做什麼?」

安可洛無奈地小嘆一口,走上前去,抽掉他手中的書卷,擱在案台上,直接拽住他的胳膊拉著往外走。

尉遲決眸子一眯,就她那細胳膊,想拉得動他?

可腳下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出去,看著她纖細卻帶點倔強的背影,頓時覺得好笑。

她還真以為他一直和衛靖在嘔氣?

這副單純的模樣啊……

尉遲決嘴角帶笑,無奈地回了屋,任安可洛翻出衣物,親手替他更衣。

安可洛利索地將尉遲決一切都打點好,然後瞧他一眼,「將軍真像小孩兒,非得人伺候著才行!」

尉遲決看她,只笑不說話,良久,才吩咐人去備馬車。赴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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