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飽飽地躺在床上最爽了。
我打開電視,但無線四台的節目內容都滿無聊的,轉來轉去都沒什麼好看,其中還有一台的節目更是超扯,是一個很胖的女人坐在黑色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
這個胖女人皮膚泛著一股太過分的黑,腳邊還有一盆黑黑的東西在燒,我想應該是冬天很冷在燒炭取暖吧,但這個胖女人又只有穿著奶罩跟內褲,顯然她在買炭前應該先考慮把衣服穿多一點才對。
「……」我跟屏幕里的胖女人對看很久。
她一句台詞也沒說,鏡頭的角度也沒變過,大概過了十幾分鐘,劇情完全沒有進展,真的很讓人火大,不知道又是哪一個天才拍出來專門拿去國外得獎的意識流電影。
「要這樣拍,至少也找個好看一點的女人嘛!」我用腳拇趾將電視開關按掉。
打了幾個呵欠,就這樣睡著了。
我從來沒有試過在晚上八點前就睡,這樣睡起來超健康,不過後來我可不是因為睡滿八小時心滿意足才起來——而是有一個小孩在床上給我跳!跳!跳!
眯著眼,我看了看錶。
那小孩用力跳,用力跳,用力跳!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你不睡,別人也要睡啊!」我睡眼惺忪。
那小孩不鳥我,繼續給我跳、跳、跳!
真的很欠教養耶,我沒有辦法鎖門不代表你就可以隨便進來啊!
就算給你偷偷進來好了,突然給我在床上跳跳跳,不是擺明了要把我吵醒嗎?
我霍然坐起,對著那個死小孩大叫:「那麼會跳,乾脆跳下去啊!」
於是那死小孩就這樣跳下去了。
真衝動。
我第一時間倒下繼續睡。
「……」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
好像有點不是很對?
我猛然又坐了起來,剛剛那是夢吧?是夢吧?
看著窗戶……窗戶是開的,可我確定在睡前沒開窗啊。
我那被溶解的爸爸曾經告訴我祖先傳下來的十大家訓里,其中有一條就是「睡覺絕對不開窗,因為會感冒,也會有蚊子。」故此我二十幾年來睡覺都不開窗的,沒道理今天我突然手賤啊!
「不會吧?」我獃獃地看著窗外對街的店家招牌。
所以,窗戶的確是我剛剛打開的?
所以的所以,剛剛真的有個小孩在我房裡?
……怎麼可能大半夜有個小孩在我床上跳跳跳,然後突然接著跳樓呢?
不,不是突然,是我叫他跳下去的!
我趕緊把頭探出窗,一看樓下,什麼也沒有。
呼。
我鬆了口氣。
若真是撞鬼也就算了,如果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朋友真的被我激到去跳樓,那我該怎麼跟警察解釋呢?警察跟記者絕對不會相信我的說詞,只會栽贓是我將小孩子扔下去的。至於我為什麼要把小孩扔下樓,即使我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記者也會幫我神來一筆。
「好險,原來只是撞鬼啊!」我向電視里的胖女人比了個YA,就摔回床。
等等等等!我剛剛跟什麼比了個YA?
我再度豎直我的上半身,看著明明被關掉卻又突然給我打開的電視。
這種意識流的爛戲,未免也演得太久了吧?
沒有遙控器,我伸出腳趾猛摳電視機上的轉檯鍵想轉到其他台,可訊號一直停在那個該死一言不發的胖女人身上,怎麼摳都摳不走。
老實說大半夜的,剛剛才被一個疑似跳樓的小鬼剉了一下,現在又被逼著看一個胖女人演沒有劇情的爛啞劇,心裡實在是很毛啊。不斷轉檯失敗後,我終於怒了,用腳趾直接將電視開關戳下去。
結果你也一定猜到了吧?電視開關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只好走下床,打算將電源線給拔掉。
但當我的手摸到電源線的時候,我不禁遲疑了一下……
萬一!
萬一我將電源線拔起來,結果電視屏幕沒有立刻暗掉,上面的黑黑胖女人還在表演燒炭取暖,豈不是告訴我,那個胖女人確確實實就是個鬼嗎!豈不是告訴我,這間房間非常非常地有問題嗎?
不!
我絕對承受不了這種打擊的!現在才半夜十二點,距離天亮至少還有五個小時,我要怎麼接受自己要在這個鬼房間里待上五個鐘頭呢?
想到這,我就忍不住放下了電源線。
「現在的電視節目,真的好沒變化啊。」我擠出一個苦笑,拍拍電視。
關上窗戶,我躺回床上,雖然還有睡意,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電視上的胖女人一直沒有放棄盯著我看,把我盯到渾身不自在,即使閉上了眼睛,電視屏幕發出的光還是很騷擾。雖然胖女人沒有講話,但這個時候不講話只會更恐怖,突然講話又更更更恐怖。
我決定起床,穿上球鞋,想說去另一間房間睡覺好了……老闆不是說了嗎?三、四、五層樓每一間房間我都可以住啊。
走廊陰陰暗暗的,幸好還有樓梯轉角一扇窗戶透出的街上路燈反射,要不真是什麼也看不見,差點就踢到一個坐在牆角吃東西、全身發出綠光的小孩。
摸著黑,我直接打開對面的房間,一瞬間呆住。
房間里,有一個皮膚黑黑的胖女人傻傻坐在床上,腳邊有一盆正在燒的炭。
這不就是剛剛電視里的意識流啞劇演員嗎?
「真不好意思,忘了敲門了。」我立刻將門關上。
我想,嗯,雖然我覺得天氣滿悶的,但這個胖女人大半夜地在房間里燒炭取暖,這很明顯就是——每個人對冷熱的感覺都不一樣!
所以這件事告訴我的小故事大道理就是,要學習尊重別人的感受,不要以為自己覺得的東西就是對的,別人可能出於不同的背景與處境,思考出很不一樣的見解或做出不一樣的行動,即使我不認同,也要懂得設身處地地理解,並加以包容。
至於房間里的胖女人跟電視上的胖女人是同一個,這當然就是機率的問題了。就好比我剛剛看完「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節目,肚子餓了出去吃宵夜,沒想到立刻就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看見主持人吳宗憲開著跑車停在旁邊一樣,就是巧啊!難道我要拍打跑車車窗,大叫靈異現象嗎?
哈哈,哈哈。
只是我笑笑離開的過程里,老覺得心臟跳得很厲害,我不禁有點看不起自己:「少見多怪,幹嘛自己嚇自己啊?無聊!」
時間還早,睡還是要睡的,房間也還是要挑的,記得嗎?那個機歪的老闆跑去朋友家打麻將,把旅館整個從外面給鎖起來了,我想出去吹吹風也是沒辦法。
依照我白天進來的感覺,我看不可能有超過十個房客,沒道理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這間爛旅社住滿了人吧?只不過由於……由於走路很健康,所以我不想待在三樓了,直接走到四樓。
四〇一房前,我停下腳步。
即使直覺房裡沒人,這次我倒記得先敲門。
咚咚。
咚咚。
沒有響應,我慢慢打開房間。
啊?
我忘了究竟有沒有真的叫出來,但那景象的確讓我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一個……該怎麼形容呢?
一個老人被一條白色的布纏著脖子,白色的布繞過天花板上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然後整個將老人吊在半空中。
床被移動過了,所以老人的雙腳徹底地懸空著。
老人微微晃啊晃的,白布發出過度緊繃的吱吱聲。
「……」我思緒混亂。
老人的眼睛瞪得很大,無奈地跟我對看。
啊!原來如此!
我趕緊鞠躬,說:「打擾您修練鐵脖子功了,失禮,失禮。」
便關上了門。
本來就是嘛!這位半夜苦練武學的老師傅脖子被這樣纏著,是要怎麼幫我開門呢?他正集中精神在練脖子,又怎麼有工夫在房裡跟我應話呢?倒是我胡亂開門,未免太冒冒失失了。
我一邊責怪自己,一邊敲敲另一間房間的門。
四〇二。
這次我足足敲了一分鐘之久,才小心翼翼開了條縫。
確認沒人,我大大鬆了口氣,老實說打開房間要是繼續看見有人在房間里練鐵脖子功、或是有人在燒炭取暖,我恐怕會……我真的會……
沒有人。
總之是鬆了口氣,我一鼓作氣沖向床,正當我躺下的瞬間,我立刻觸電般反彈起來,以立正站好的姿勢面對著廁所。
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兩腿開開蹲在舊式馬桶上,手裡拿著水果刀,茫然地看著我。
我整個人都在發燙,一股熱流沿著大腿、貼著小腿,細細綿綿地流了下來,滲進我的耐吉運動鞋裡。
因為那個女人雖然拿著水果刀,卻沒有好好削水果,而是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