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九七四年春暮,我拾起久以擱置一旁的《台北人》,重新認識一次,確有了新的驚奇,新的喜悅。

近年來,常惋歎時間的激流沖走每一片刻的感觸,乃決定寫成此書,以捕捉這份驚喜,持之永遠。

——歐陽子(一九七六年元月於美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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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與台北人

那幾年裡,白先勇白天上課,晚上通常徹夜不眠,寫他的《台北人》。從一九六五年四月《台北人》的第一篇《永遠的尹雪艷》發表在《現代文學》第二十四期,到一九六六年八月《台北人》的第二篇《一把青》在《現代文學》第二十九期發表,兩篇之間間隔了將近一年半時間——從中也可看出初到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校區任教的白先勇最初的忙碌。不過,間隔時間雖有一年多,這兩篇作品之間的精神理路,卻相當一致。

白先勇在愛荷華大學「小說形式」課上學到的一個重要寫作原則,就是一篇作品一開始調子要定得好,開頭的調子定好了,作品寫起來就順暢,整個作品也容易立得住。在「台北人」系列小說中,首篇《永遠的尹雪艷》可以說在總體上為《台北人》定了調,那就是:白先勇要通過對「民國歷史」的文學重塑,體現他對歷史和人的命運的思考。

(錄自劉俊《情與美》,一五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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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

歐陽子是我在台灣大學外文系的同學,當年我們共同創辦了《現代文學》雜誌,這本雜誌持續出刊達二十多年,我的短篇小說大部分發表於《現文》,而我又常常與歐陽子討論文學創作的問題,因此,她對我寫小說的心路歷程可謂瞭如指掌,在七十年代中期歐陽子終於寫下了《王謝堂前的燕子》這部評論《台北人》的精心傑作。

歐陽子自稱這是一本《台北人》的「研析與索隱」,事實上,這是歐陽子全面深入探討《台北人》主旨涵義及小說藝術的一部論述巨著。歐陽子本身是一位傑出的心理分析小說家,深諳小說創作原理,在這本論著中,她採用了當時西方學術界影響至巨的「新批評」(New Criticism)方法,扣緊文本,由微觀入手,從字裡行間,解讀出小說背後歷史文化的宏觀意義。

《台北人》一共由十四篇短篇組成,歐陽子每篇都從不同的觀點切入,層層剖析,將埋伏在小說寫實架構最底層的象徵內涵,挖掘出來。

大陸美學評論家余秋雨教授在一篇論《台北人》的文章中曾如此稱讚歐陽子這部書:「用心之細,聯想之妙,讓人歎為觀止。」

我也有同感。猶記當年,每讀到一篇歐陽子評析《台北人》的這一系列論文時,就不禁感到一陣意外的驚喜,她能洞悉作者朦朧幽微,下意識中的創作動機明察秋毫,一一剖解,而又能解說得如此精微周到。歎服之餘,我亦不禁慶幸,《台北人》終於有瞭解人,覓得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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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歐陽子,本名洪智惠,民國二十八年(一九三九)生於日本廣島,台灣南投人。

一九五七年入台大外文系,大三時與同班同學白先勇、王文興、陳若曦等人一同創辦《現代文學》雜誌。一九六二年赴美,獲愛荷華大學小說創作班碩士學位,後又入伊利諾大學進修文學課程。一九六五年,隨夫移居德克薩斯州。

歐陽子在創作和評論兩方面都令人刮目相看。她的小說《那長頭髮的女孩》雖然和《秋葉》是同一本書,卻一改再改,每一篇小說都經過重寫或大改一番,甚至於同樣叫《秋葉》,爾雅版和晨鐘版的又不一樣。一個小說家如此再三修改自己的作品,在世界小說史上,歐陽子也將是一個特例。

至於她的評論集《王謝堂前的燕子》,歐陽子以精細入微的觀察,為《台北人》各篇作了詳盡的研究與分析,帶我們進入白先勇繽紛撲朔的小說世界之中,使讀者不止認識《台北人》展露的一面,更能捕捉到字裡行間、小說深層的幽微隱晦……這本深入淺出羅縷詳盡的著作,書齡已超過三十二年,銷售十三版,成為文學評論的經典之作。

歐陽子創作之外,也翻譯,她在一九七二年,為晨鐘出版社譯過一本西蒙波娃的《第二性——女人》第二輯;一九七七年,她為爾雅出版社編了兩冊《現代文學小說選集》。

歐陽子因目疾,停筆五年,撰寫另一冊論評集《跋涉山水歷史間》:賞讀《文化苦旅》,又因眼疾數次入院開刀,皆未成功,左眼終於失明。

長篇小說寫了四十餘萬字後,一則因發現結構失敗,難以補救,二則因急欲擺脫那詭秘法律案件的日夜牽縈,乃將全部手稿撕毀丟棄。

★歐陽子出版的書

《那長髮的女孩》短篇小說文星書店一九六七年六月

《秋葉》短篇小說晨鐘出版社一九七一年十月

《王謝堂前的燕子》評論爾雅出版社一九七六年四月

《移植的櫻花》散文爾雅出版社一九七八年四月

《秋葉》短篇小說爾雅出版社一九八○年九月

《歐陽子自選集》選集黎明文化公司一九八二年七月

《生命的軌跡》散文九歌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五月

《歐陽子集》短篇小說前衛出版社一九九四年

《跋涉山水歷史間》評論爾雅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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