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蔚時雨若是近看了,就遠不如沐陽想的那般漂亮,保濕乳,精華液,防晒霜塗得臉上能刮下幾兩油來,粉底液遮了油光,「撲撲」地滿臉打上粉,雙頰處還暈開了兩抹淡淡的桔色胭脂,里三層,外三層,把天生容易脫皮的臉給埋了,拿張「粉做的臉」見人。

雲舫原是不反感她的,請她回來,是知道她的利用價值,只不過某些時候,看到那張假臉,想起多年前跟她上過床,還當個寶一般,胃裡就翻騰出一陣噁心。若她不三天兩頭地坐到他的辦公桌上,或是在下屬面前做出與他十分稔熟的樣子,他不會多費一個眼神在那張假臉上,所以,現在他還得費些口水跟她講個明白。

他也深知蔚時雨不好對付,當初與他在一起時,也和施容偷偷摸摸,她以為他不知道,哪曉得經歷過刻骨傷痛的施容向來視女人如玩物,或財物;時雨沒錢,自然只能當個玩物,他還跟雲舫開玩笑:小時候我們兄弟共用一個書包,長大後我們共用一個女人,兄弟感情如我們,還有誰能比肩?

如此荒淫的話使他的胃立刻絞痛,痛得吐出來才好受了,當日便把蔚時雨的東西全扔了出去,連她的人一起,她拿不走留在門外的,也被他燒了個乾淨,盛怒過後才知,銀行里的錢也全被她拿走了。此後,他每碰一個女人,聽到女人的呻吟聲就覺得齷齪,能避則避,壓抑到不能再壓抑了,才會去找一回女人,直到――

想得遠了,他拉回思緒,瀏覽呈上來的報告,遊戲剛開發時,他便提出在細節上創新,場景道具全部生活化,於是,遊戲里每個島都按照某些城市來規劃街道,高樓大廈,花園洋房均取於現實中的場景,玩家的無論登陸哪個島,走在街上,商店,娛樂城,博物館,圖書館,政府大樓,STARBUCKS咖啡廳應有盡有,國外國內的城市風情盡收眼底;若是進到房間內,傢俱,空調,床在各個精品店裡都能找到同樣的款式,燈飾,床單也都是大眾熟知的品牌,細心到連LOGO也是標上了的,再細緻些,桌上還擺放著一盒開了封的立頓紅茶。

遊戲越逼真,那麼玩家就越是容易沉迷,風暴I取得今天的成果絕對不是偶然,這也是他一直不肯把遊戲賣掉的原因,他知道一旦上線肯定會受到歡迎,但玩家有個接受的過程,卻沒想到,在蔚時雨操作下,竟然一炮而紅。

連他也不得不佩服,蔚時雨在國外幾年倒是混了些成就出來,一個人女人敢輕易砸出幾百萬的廣告,你可以說她愚蠢,但蔚時雨顯然不是蠢女人,在她與媒體簽了一個又一個廣告協議的同時,又與遊戲里有LOGO的部份品牌廠商洽談廣告合作,資金剛付給媒體,合作廠商又把廣告款填補上,如此一來,廣告費用不但全部回收,還賺了一筆。

「你找我?」蔚時雨穿著一件醬紫色大翻領毛衣,腰間鬆鬆地系著一條白色的寬皮帶,黑色短裙配長靴,她的身材原本就高挑,這身衣著襯得她妖冶嫵媚。她站在雲舫的旁邊,彎腰湊下去,臉幾乎要貼到雲舫時,被一份文件擋住了。

「簽完字了,拿去吧。」雲舫冷淡地把文件塞到她手上,起身到沙發上坐下。

蔚時雨略微難堪地撥幾下頭髮,她接近雲舫並不是刻意的,大約是男女心理的差異,男人對於自己愛過,又被負過的女人,除了冷淡再無其他,舊情復燃的可能性為零;女人則不同,把過去的親密視為基礎,極自然地便會有肢體接觸的期盼,擦肩碰手,或是一個曖昧的距離,有意無意地,總想在人前泄露兩人關係不同尋常的信息。當然,這僅限於成功的男人,若雲舫只是個底層員工,她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沾了衣角都怕是要拍個乾淨。

當初沐陽那醋吃得實在冤枉,雲舫想到那個電話不禁笑了,卻很快的收在嘴角,表情轉而陰冷了幾分。「你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是下屬的同學,以後在辦公室里,請注意保持距離,我不想讓她誤會。」

時雨聞言面色一僵,她想調笑兩句好下台,然而嘴角卻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扯不動半分,好一會兒,才費地的牽起一個笑:「我又不會吃了你,拿她來做擋箭牌幹什麼?你那下屬根本不知她是你女朋友,恐怕,在你心裡,還沒重要到怕她誤會的地步,否則,為什麼要對媒體宣布你還是單身?」

雲舫的臉又冷了幾分,眼睫毛暗沉沉地垂了下來,把玩著手機上的黃水晶吊鏈,按下一肚子火,才語氣平淡道:「信不信由你,我的確是不想讓她誤會,至於不公開的理由,沒必要讓你知道。」

時雨神色放鬆,爾後問:「我想,你也應該沒跟她解釋過?」

「沒有。」沐陽靠著沙發搖頭,捧著咖啡杯淺啜一口,跟介桓道:「大概是我太平庸了,讓所有人知道了,別人還不得說:『原來那就是他女朋友啊,比那個蔚時雨差遠了。』就算他是為我著想,怕我出門抬不起頭。」

她自嘲的笑,介桓心裡為她難過,知道他男朋友今非昔比後的當晚,他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女人找他搭訕,也被他粗魯地喝斥走了,回到家裡,看到那串手鏈心就發疼,如今的李沐陽還稀罕這條手鏈么?

坐到天亮,他決定放棄了,他年收入不到百萬,而柏雲舫一月的收入就是上千萬。即便他能保證愛她一輩子,她捨得放手么?

換成他,他也不會。

現在想來,那些意圖俘虜她的小把戲,機關算盡卻付諸東流,只給自己留個可笑的回憶。

「他還是很晚回家?」

「是啊。」

「為什麼不跟他說?」說這句話時,每吐出一個字,他的心便顫抖一次。「假如你希望他早點回家,就直接跟他說――想跟他吃頓晚飯,就今天而已。」他沒料到自己有天會卑微到這地步,真見鬼了,他在心裡罵著,嘴裡含著的咖啡,苦苦澀澀地使他想流淚。

然而,他微笑著,臉上堆起的笑痕像是一道道眼淚滑落下來。「不管男人愛或不愛一個女人,都願意吃她做的飯,尤其是――他習慣的口味。」

「是嗎?」他的提議使沐陽動心了,反應遲鈍地用手拖著臉凝望窗外。「他吃得很清淡,跟他在一起後,我都戒掉辣椒了。」

「那次去你家吃飯,你做的菜都很辣。」他想起唯一的那頓飯,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咖啡杯的邊緣。「那時你說沒辣吃不下飯的。」

「是啊,但現在也習慣了清淡。」沐陽考慮是否打電話給雲舫,心裡藏不住事的她,目光也定在手機上。她撫著下巴沉吟片刻,撈起手機跟介桓道:「那我給他打個電話。」

說著,她站起身撥出號碼,邊走邊聽,往門外去了。介桓的雙手按在臉上狠搓了幾把,不知是不是空調的原因,他的眼睛乾澀直想滴幾滴眼藥水。

「該解釋的時候我自然會跟她解釋,這用不著你來操心。」雲舫無情地回答道。

時雨笑了笑,只道他是嘴硬,想法子要揭穿他一般,咄咄逼人道:「只怕你解釋的時候,人家已經不聽了,雲舫,你不是個對女人束手無策的人,不喜歡,你有的是辦法趕走她,既然沒趕,就說明你還在乎她,我想,原因是你對她不放心吧。」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雲舫身體一歪,手支著額頭道:「她是最本份的,平時就算我回去得晚,她也只在家裡上網看電視,從不去酒吧那些地方鬼混――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最後一句,他像是在說服自己。

「哦――」時雨拖長了音,笑道:「那你就趕緊跟她解釋吧,免得把她的心放冷了,再要捂熱就難了。」

雲舫怔了怔,手機響了,看是沐陽的來電,立刻接了,她的聲音與平時不太一樣,柔軟了許多:「還在上班?」

「是啊。」

「幾點可以回來?」她頓了頓,又趕緊接上話:「我待會兒去買些你喜歡吃的菜,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雲舫看了一眼壞笑的時雨,沉默了會兒,像是下了決定般地答道:「好,我把手邊的事處理下就回去了。」

沐陽臉上帶著點笑,走到介桓面前道:「你說得對,他答應回家吃飯了。」

「是嗎――」介桓生硬地擠出一抹笑。「這就好,那,我們走吧。」

「好!」

介桓招手讓服務員買單,沐陽想著要買些什麼菜,雲舫喜歡吃大閘蟹,以前嫌貴,今天買幾隻回家,用啤酒蒸了,簡單又――手機響了,是於叔的,她剛接起來,頭便像是被猛捶了一記,那些菜色似長了翅膀飛出頭頂,離她越來越遠。

「佳佳失蹤?」她滿腦子都充斥著這四個字,一時還沒明白過來,旁邊的介桓也蹙著眉頭看著臉色煞白的她,正要發問,沐陽已經拎了手袋飛奔下樓。

他跟在後面,喊她也不停下來,到了停車場,介桓才拉住她說道:「你才剛學會開車不久,有什麼急事我送你去吧。」

沐陽被他拉到車上,獃滯著雙眼說了個地址,車子駛出地下室,頓時一片光明,她用手擋了陽光,眼睛卻仍是被刺痛了,索性哭了出來。

她一路哭到目的地,介桓在公寓前停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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