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在上海時,沐陽為了給雲舫買手機鏈,而捨棄了自己看中的紫色水晶鏈,今天介桓單單買了條紫色的,加之MSN上聊天的基礎,她已經有幾分相信,盒子里的手鏈是給自己的禮物,在介桓的注視下,她打開來看,心裡頓時五味雜陳,「啪」地關上盒子還給他道:「這怎麼好意思,我不能要。」

「我知道你瞧不起,但這東西我又不能戴的,況且總不能把贈品也一起送人吧。」介桓直接將手鏈盒子擱她的手袋上,發動車子。「你要看不上,就扔了吧,反正也只是一條附贈品而已――哦,今天多虧了你,我請你吃飯,賞臉不?」

沐陽只得收下了,心下暗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人家的禮物是2999的高檔貨,自己的卻是299的贈品。轉念她又想,不能這樣比,自己只是幫個忙而已,手鏈雖是附贈品,但羊毛出在羊身上,她還是賺了。

自作多情是一件很難堪的事兒,即使介桓不知道,沐陽心裡仍是要急於撇清的,她連連擺著手說:「不,還是我請吧,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你的,對吧。」

介桓只笑了笑,沒說什麼,撥轉方向盤,車子緩緩匯入車流。

即便想透徹了,沐陽還是隱隱覺得被虧待了,路上她無心和介桓說話,一逕地想自己到底怎麼了?難道自己也被這個城市同化了,就貪心那條鏈子,好像也不是--

思來想去,她得出結論,若雲舫也會這般花心思為她買份禮物,她也不至於去嫉妒別人了。

這樣的手段,沐陽防不勝防,何況她自始自終沒對介桓設過防,因此,便一步步踏進陷井猶不自知,如此輕易地就對雲舫產生了不滿。

介桓見她苦惱的樣子,抿緊了唇,忍著不讓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女人啊,嘴上說著不要浪漫云云,內心裡卻總是渴望的。早就計畫好了,即使她不提起買水晶手鏈,他也會主動提起的,就是轉遍大街小巷,也一定要找到條紫色水晶鏈。

他認為,只要是女人,沒有不想被男人寵愛的。所以,他利用女人被愛的虛榮心理,一次次地給她造成錯覺,爾後又一次次地提醒她,他並沒有要越雷池一步。女人在這時自然會思維混亂,驚喜失落交加,不久就會患得患失了。

手鏈是要送給她的,但不是現在,他是何等聰明的人,計畫周詳得滴水漏,明目張胆地挖人牆角不但容易授人以柄,還要預防在往後交往的過程中,她擺出高姿態:當初我跟別人好好的,是你橫插一腳。

他要的是沐陽愛上他,然後為了他心甘情願地離開男朋友,這樣一來,即便是哪天沒有感情了,他也不用負任何責任。

介桓考慮到她待會兒可能搶著買單,擇了間價格適中的川菜酒樓,雖以他的性格,斷不會讓女孩子買單,但沐陽有些死腦筋,沒準兒待會自己還真搶不過她。

點了幾個店裡推薦的特色菜,沐陽看看手機,一點整,開始惦記起家裡的雲舫,不知道他吃過飯沒有,他不會做飯,不是草草地熱了昨晚的剩菜吃,就是叫份外賣打發了。想到這裡,她心裡微微一疼,自己在外面大吃大喝,留他一個人在家裡還真說不過去。

她心不在焉地把海帶絲喂進嘴裡,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就別想著懲罰他,不然,到頭來心疼的還是自己。她決定只懲罰他到這頓飯結束。

「經理――」她話未出口,目光突然被牆上的電視吸引去,娛樂頻道播放著一個唯美的海景卡通畫面,明艷的陽光,船悠遊航行,瞬間,彤雲密布,風暴驟起,古老的航船如一葉小舟在海上風雨飄搖,沐陽聽不到聲音,畫面播放了三十秒後,她看見屏幕上出現一行大字――

「年度最受玩家矚目的在線遊戲――風暴I,正式發布。」

接下來是有關遊戲的一些介紹,對明星代言人的採訪,沐陽的思緒只停留在「正式發布」這幾個字上,鼻腔有些刺痛,她從未想過雲舫到底在忙些什麼,現在才知道,運作這麼大的項目,豈是那麼容易應付的。

雲舫,這麼重要的時刻,他不是想著在家裡享受成果,而是勻出時間帶她去玩,自己卻還想著要懲罰他。

真蠢!沐陽頓時食不下咽,坐得也不安穩,猶豫了一會兒,才為難地跟介桓開口道:「經理,不好意思,我要――哦,吃完飯我還有事。」

『我要走了』這句話快出口時,她忽然想到在車上說過這頓飯她請,若丟下他先走,怎麼都不妥。

介桓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了些端倪,放下筷子道:「我吃飽了,要是忙的話,現在就走吧。」

沐陽聞言感激涕零,拿起點菜的單據便衝到收銀台買單,介桓望著她積極的背影,不禁搖頭失笑,自己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誰搶得過她?

車甫停穩,沐陽說了聲再見,便把不是醋海翻騰的介桓扔在了身後。進到電梯里,她不禁擔心,萬一雲舫不在家,自己又會失望吧,忙摸出手機,兩聲後接通了――

「喂,你在哪兒?」

雲舫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我在家啊。」

沐陽鬆了口氣,見電梯停了,便掛斷手機,掏出鑰匙開門,腳剛跨進門檻,她便被雲舫給拉進了懷裡,抱得緊緊的,她的臉貼著他的棉質睡衣,恍似又回到了最初。

「這麼懶,都快一點了還在睡?」沐陽揉著他亂蓬蓬的頭髮說。

「累死了,你又有事,我不睡覺幹什麼?」雲舫打著哈欠,坐回沙發上跟她說:「我餓了。」

「哦,等等,我去給你下麵條。」沐陽換了鞋,把手袋隨意放在鞋柜上,便挽了袖子進廚房忙碌了。

她剛進廚房,雲舫便脫下睡衣,把裡面的襯衫扣子解開兩三顆,像脫毛衣那般急急地脫了下來,扔進衣櫃里,又穿好睡衣才檢視了一下房間,沒有他出過門的痕迹,便走到浴室,關上門嘩嘩地沖水,造成洗漱的假象。

這天,他們哪也沒去,坐在電腦前,玩了一天的遊戲,日暮西沉時,沐陽才伸了個懶腰,表示她已經充分領略了這份快樂後,便提起裙子,又進廚房去做飯了。

她其實沒什麼要求,只要她做飯,他肯回來吃,贊上兩句,她便是連碗也不會讓他洗的。她覺得婚姻也該是這麼簡單,介桓那條手鏈的不愉快,已經忘得乾淨。

女人只有在對男人不滿時,才會斤斤計較;男人使她滿意了,她又該健忘了。那些離婚的人,大概就是因男人虧待了女人後,又忘了把女人腦中不愉快的記憶給抹去,故此,也活該他們被女人甩了。

平靜的日子總是流逝得很快,快到撕下日曆的速度都遠遠趕不上,某天你交上文件時,有人指著落款和日期說:已經是11月了。拿迴文件一看,自己寫的是10月,改了交上去,往後再填日期時,總是停頓會兒才下筆,不久便能習慣了。

人容易停留在過去,卻也能很快適應新的生活。

與其說沐陽適應了雲舫的忙碌與疏離,不如說是她適應了新的生活,原來的主管離職了,介桓升她做了主管,但她也不甚在意了,雲舫每月給她的零花比她兩月的薪水還多。周末約好了與同事一起逛街,喜歡什麼便買什麼,順便給路佳和韓悅也買上一份,韓悅的送了,路佳的電話打了兩次均不通;陽台上的盆栽多得放不下了,跟雲舫不經意地提起,雲舫說,那就搬他家去住吧,沐陽說上班太遠,雲舫把別克給她開,自己買了輛VOLVO S80,三廂豪華轎車。

新車買回來那天,雲舫去公司接她下班,在同事艷羨的目光里,她款款走向車子,弓身坐了進去,都拐出公司大門了,那各不一樣的眼神彷彿還貼在後車窗上一般。

到了新家的樓下,雲舫說:你自己上去吧,我還要回公司。

沐陽把「不吃飯嗎」咽回腹里,說了聲好,下車,一陣冷風自身後掃過來,她望著絕塵而去的豪華轎車,心裡湧起一股物是人非的凄涼,不禁低聲自語:已經是冬天了啊,真是什麼都變了。

仰頭望著二十樓大大的陽台,可以開闢出一個空中花園來。上樓打開門,房子是新裝修過的,客廳里被她買回來的各種裝飾品充斥著,沙發是進口的高檔絨布沙發,電視是壁掛式的超薄大液晶電視,目光觸及到的,無一不是一沓沓的人民幣壘起來的。

卧室里置了兩個大型衣櫥,雲舫那個衣櫥里掛起來的全是名牌,舊衣服都疊好了收在抽屜里;歐式的大床,比小公寓的床寬了許多,晚上睡覺時,他們總是各據一方,離得遠遠的;床墊是進口的,舒適度很好,沐陽卻夜夜難以入眠。

有天夜裡,沐陽跟雲舫說:這個小區好安靜。

雲舫說:是啊,在原來那裡住著,晚上總聽見旁邊那戶人家吵架打架,鬧得人睡不著。

沐陽說:可是我挺想念那聲音的。

雲舫笑了聲,說道:你還真逗,那時候罵得最厲害的可是你。

沐陽從身後摟住他說:人在幸福的時候是不知道的,等哪天你了解到幸福時,已經過去很久了。

雲舫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咕噥:你說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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