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時光流轉,午夜夢回 8、煉獄

陳子柚無聊的時候很擅長自嘲。比如說,某一陣子,她覺得自己特別具備女主角氣質。她的經歷與她的看片看書的習慣居然這樣相近。

童年少年時,她是動畫片女主角,美麗又驕傲的小公主,鮮花,禮物,盡有盡有。

當她剛要邁入成年,她變成了日劇苦情女主角,全天下的倒霉事都教她一個人碰上,舊傷未去,新傷又來,一層覆一層。

如今的她則比較像台灣小言情的女主角,遭遇了極品惡男的無恥脅迫,為了拯救家人,以悲壯的聖潔的殉難者的姿態投入荊棘叢林,傷痕纍纍。

當她邊喝著咖啡邊極盡極盡狗血之能事地拿自己取樂時,身上泛起一堆小疙瘩,那口咖啡也含在嘴裡吐不出咽不下……她好像被自己噁心到了。

後來陳子柚心有餘悸地想,幸好她對韓劇沒什麼興緻,唯一看過的一部,結局居然難得是好的。否則的話……她現在大概就要開始研究,胃癌腦癌白血病,到底哪種病存活率高,哪種病死得更體面。

所以再後來,她開始強迫自己看女權主義作家與導演的作品了,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並且常常看到吐。

不過剛開始的時候,她可沒有後來那麼好的自愈能力,那時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已經陷入一團泥沼,無力掙扎,無法逃脫,卻又一時半會兒沉不下去,就那麼生生地耗著,等著死,或者等著被人救。

那天江離城警告她不要玩花樣,事實上她又玩得出什麼花樣。

手上只是小傷,但是因為她的存心或者無意,第二天就感染了,痛得死去活來。她服下大量的止痛藥,含鎮定劑的那種。所以那一周的大多數時間裡,她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覺,顛三倒四地做著夢,躺在一個寬闊男人懷中的小小嬰兒,在台上輕盈舞蹈的少女,頭披潔白婚紗手捧花束的優雅年輕女子,安詳坐看夕陽落山的白髮老婦……每一幀都是極美的畫面,偏偏醒來時嚇出一身的冷汗,彷彿這些全都是她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

怎麼會這樣沒出息,連睡眠都無法逃避恐懼。

清醒的時候,她做更軟骨的事,她這一周玩的唯一花樣,是下載了二幾十部A片,男女的,同性的,幾P的,群X的,人獸的,形形色色,花樣百出,應有盡有。她忍著噁心一部部地細細觀摩,就算學不到技巧,至少也算為她即將到來的命運打個預防針,於是她成功地讓自己整周的時間都惡夢連連,半夜裡覺得有人進了她的屋,壓到了她的身上,她用儘力氣也喊不出聲,掙扎到要虛脫才醒來,發現只不過是自己睡著時雙手交疊著放在胸上,而惡夢之時,分明是她自己用儘力氣壓住自己的胸口,所以在夢裡她越是努力掙脫,現實中她越發地呼吸困難。

但江離城卻算是守諾的人,這一周里,她沒收到任何的提醒或者騷擾,而她從外公雖然疲倦卻泛著光彩的臉上,得知他果然鬆了松他的手,令外公終於可以喘一口氣。

大限之日到來時,陳子柚反倒鎮定了。

她告訴外公自己去外地看望一位同學,在那裡住一夜。然後她仔細地洗澡,每一寸身體都細細地洗過,抹上沒有香味的潤膚液。她穿上最能令她放鬆的衣服,在包里又塞了另一套。她認真地研究了避孕藥的性能,在出門前就服下,將紙盒小心地丟到離家幾里遠的地方。她沒有開自己的車。

江離城留的那個地址,在市郊的一個新區,極昂貴的地段,但購房者外地人多,入住率並不高。

她去的時候,房裡沒人。不出她所料,那座樓連走廊都是豪華的,到了屋內卻成了另一派天地,梳理台,餐桌,床,低垂的窗帘與紗縵,甚至樣數不多的幾種電器,統統的乳白牙白與素白,給人的感覺只有空曠與寂靜。

越是這樣的素凈,她越覺得這裡醫院或者實驗室,只等著把她放到檯子上,一刀刀切下去,慢慢地凌遲。

她疑心這裡是有監控的,他總得保證自己的安全,防止她在這裡做手腳。但以她的水準,根本沒可能找得到。

她小心地檢查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那些可怕道具,反而在衣櫃里找出幾件沒拆標籤的睡衣,在廚房裡找到一些吃的,在浴室里找到全套的新的洗漱用品,還在書房裡找到幾本書。

江離城快十點才回來。這期間,陳子柚一直餓著肚子,看完了一本她從來不看的經濟書,盤腿坐在沙發上以瑜珈的冥想方式盡量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維持在正常頻率,也一度懷疑江離城今晚根本不會來,他只是想羞辱她一下罷了,而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看她此刻軟骨頭一堆的樣子,哪裡還有尊嚴可言。

但他畢竟還是來了,門鎖響起的那一剎那,因為顧忌室內可能存在的監控器,一直努力維持著淑女風度的陳子柚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

江離城看到她時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就如同他們每天都見面一樣,一邊扯下領帶,鬆開領口,一邊神色自若地問:「吃飯了嗎?」

在國外時經常聽同學們大書特書,說這句話在中國人習慣里等同於「你好」的話,其實在她的印象里,她身邊的人很少這樣打招呼。如果換個場合換個人,她本來是會笑出來的。

但是如今,沒想到兩人的碰面是這種方式,在她的想像中,無論冷笑嘲笑得意地笑,都比這樣一句話來的讓她更有準備。

她只能獃獃地說:「我不餓。」偏偏肚子在此時極不爭氣地叫了一下。

她等待了一個晚上的那個冷笑終於在江離城的唇邊閃現了一下,他說:「過一會兒我可不想聽到這種聲音。」拿手機撥了幾個數字,對著聽筒說:「給我送一份餐。」轉頭問陳子柚,「你吃什麼?通心粉?披薩?或者中餐?」

陳子柚本想說「隨便」,話到嘴邊改了主意,她說:「一個漢堡,不要雞肉的。土豆泥。還有原味的酸牛奶。」最後沒忘記加一句客氣的「謝謝」,說完之後她自己都後悔。

江離城以停頓兩秒鐘與斜看她一眼的方式表達了對她點餐品味的藐視,隨後他依言照辦,沒再多說話,走到裡間去換下一身衣服。

他訂餐的那一家效率極高,只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已經有門鈴響起,同時有人喊:「送餐!」

陳子柚準備上前開門付款時,江離城已經先她一步,把東西丟到她眼前後,說了一句「我洗完澡之前要吃完」就進了浴室。

陳子柚幾乎是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將那個大塊頭漢堡塞進肚裡,又用同樣的速度咽下土豆泥,幾乎噎住自己。當她剛開始喝酸奶時,江離城已經披一件浴袍擦著頭髮出來了,浴袍只到腿彎處,又半敞著,露著雙腿與大半胸膛。

沒想到他會洗這麼快,她心中一慌,手一顫,幾滴酸奶已經灑了出來,身上手上都有,她尷尬地笑一笑,放下杯子,抽了面紙拭擦,只作沒看見他。

江離城已經無聲地走到她的身後,在她準備抹去手指上的酸奶時,他突然執起她的手,將那幾滴奶一一舔入口中,陳子柚瞬間呆若木雞。

趁她呆愣的時候,他將她的頭掰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向,將唇貼上。青草味的沐浴露香氣,酸奶的氣味,淡淡的煙草味和酒精味,還有隱隱熟悉的男性氣味,夾雜在一起撲入她的鼻端,陳子柚的胃部突然翻攪了一下。

她居然忘記了,她已經很久不能接受別人的碰觸,異性,甚至同性。無論誰靠近到她的安全距離以內,她都會產生強烈的排斥反應。

她一把將他推開。雖然無禮,也好過她吐到他的臉上。她難掩尷尬,低聲地說:「剛吃過飯,我胃有點脹……我想先看一會兒電視,可以嗎?」

「好。」江離城非常大度地說,甚至親自幫她按下開關,坐下來陪著她一起看。

事實上,該逃的總是逃不掉,陳子柚甚至後悔她不該拖延時間,以至於錯過了最好的逃脫方式。剛才倘若她真的吐了他一身,也許他就沒興趣來碰她了。

當電視節目越來越沉悶無聊到令人想要打瞌睡,而陳子柚還睜大眼睛像在看環環相扣的警匪片一樣專註時,江離城終於決定不再陪她繼續玩兒,他關掉電視,反手把她按倒在沙發上,三下五除二地脫掉她的衣服,一件件隨手丟在地上。陳子柚不敢有半點反抗。

但是他並沒有如陳子柚想像的那樣直接撲上去侵佔她,而是表現出可怕的耐心,整夜地調教她。

他用指尖,用嘴唇,一寸寸地滑過她的肌膚,從頭到腳,每一處隱密都不放過。

他的手指與嘴唇冰冷,她緊閉著眼睛,感到似乎同時有幾條冰冷的蛇在她的身體上滑來滑去。而當他離去時,那裡便燃起了一小簇火苗,灼燒著她。

陳子柚又恐懼又難受,他經過每一處時,她都輕微地顫抖著,咬著牙忍耐著,生怕自己喊出聲音。

他不緊不慢地,連呼吸都平穩,卻毫無徵兆地用手指侵入她,她如被電擊一般蜷起身子,但被他拉開,按住,繼續他越來越深的 挑 逗,似乎攪動了她的五臟六腑。她全身扭曲著,痙攣著,眼中盈著淚水,手指無謂地試著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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