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掩柴門嘯傲煙霞 第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一)

過了許久,紀桐周咳了一聲,情況特殊,大家不能就這麼沉默下去,他身為王爺,自然要起個表率作用,如今大家一起跌落禁地,可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只能暫且將往日恩仇丟在一旁,先把事情都弄清才行。

「先說說都是怎麼摔下來的。」

紀桐周用衣服下擺遮住右腿,稍稍整理一下儀錶,他素來注重這些,無論何時都儘力維持整潔。

「我先說,我御劍飛往演武場的時候,被人撞下來的。考慮到這裡是書院,暗殺加害的可能性不高,我認為是突發事件。你們呢?」

黎非盯著雷修遠,他始終面無表情,只坐在角落中不知想些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要裝聾作啞!她心中有一股無名火,當即冷道:「我也是被人撞下來的,撞飛後還撞到了一個人,如今此地只有我們三人,想來王爺是被我牽連的,而罪魁禍首是雷修遠。雷修遠,我問你,你為什麼會突然摔下來?」

紀桐周立即朝雷修遠怒視:「原來又是你小子!」

這筆賬可算不完了!他本來對雷修遠就充滿惡感,他倆打架不分輸贏在前,修行不分高下在後,一個臭叫花子而已,居然敢與他爭高下!這次居然是把他撞下禁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修遠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因為有人要殺我滅口,在石劍上動了手腳。」

咦?他、他這是願意說了?!黎非一下呆住,紀桐周倒是嚇了一跳:「你說什麼?!殺你滅口?怎麼回事!這裡可是書院!誰敢對你出手!話可不能亂說!」

雷修遠微微一笑:「那就當我是亂說的好了。」

「你……」紀桐周登時怒了,這卑賤的叫花子居然敢戲耍他?!

「是怎麼下來的不重要。」雷修遠聲音淡定,「眼下重要的是怎麼出去,這裡靈氣稀少,即便上面有人來救,不能御劍,不能用仙法咒符,要找到咱們只怕須得花上許多時間,與其等人救,不如自救。」

這幾句大義凜然的話一說,連紀桐周都有點不好意思追問責罵了,雷修遠又道:「王爺的右腿只怕行動不便,不如先在洞中休養一下,等體力恢複再走不遲。」

他、他這是為他著想?紀桐周咳了一聲,他可不能因為這叫花子的花言巧語就被迷惑!

「這山洞裡還殘留妖氣,久留恐生不虞。」紀桐周決定不跟他們計較過往恩怨,雷修遠說得對,眼下怎麼出去才是最緊要的,他們三個人就算不情願也是被綁在一處了,不是鬧彆扭的時候,「現在天亮著,洞里的妖怪沒回來,等天黑了它要是回來,怎麼辦?」

「這股妖氣的味道很是久遠了。」雷修遠在洞壁上輕輕摩挲,「方才我在禁地中醒來,只覺朝這個方向的視線與妖氣最少,想來應當是個安全所在。然而洞口落葉枯枝紛雜,洞內灰塵寸厚,看起來應當許久沒東西進來過了,留在此處應當不會有什麼危險。」

紀桐周見他思路清晰,言語淡定,心裡竟隱隱升起一股佩服的感覺,只不過一瞬間又被他壓下去。

山洞內光線暈暗,三個小孩各自找了個角落坐著,洞里安靜無比,只有紀桐周與雷修遠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黎非朝雷修遠望過去,他額上滿是汗水,臉色也不太好看,似乎很吃力的樣子,不由問道:「你的風寒是不是還沒好?」

雷修遠微微苦笑:「你不覺得難受么?這裡瘴氣濃得嚇人。」

黎非默然搖頭,她朝他那邊挪了挪,挨著他坐下,問:「現在覺得好點沒?」

雷修遠神情愕然:「壓力突然輕了……你身上帶了辟邪法寶?」

她還是搖頭,並不說話,其實就和他有許多秘密一樣,她自己也有無數秘密不能說出來的。

洞中無聲無光,不知過了多久,紀桐周只覺渾身發燙,昏昏沉沉快要睡去,他方才將早上吃的全吐了,這會兒又渴又餓,不光是嗓子發乾,他渾身上下都有種快要乾裂的疼痛。姜黎非給他的辟邪香珠雖然可以阻絕瘴氣,卻無法為他引靈氣入體,骨折的地方還在劇痛,他自小何曾吃過這種苦,先前是咬牙硬忍,此時暈睡中,情不自禁便低低呻吟出聲了。

恍惚中,感覺有人把自己的腦袋輕輕捧起來,然後冰冷的水灌入口中,他精神一振,如遇甘霖般一氣喝了許多,頭頂有個人在說:「別喝太多,只有一皮囊。」

紀桐周撐開滾燙髮脹的雙眼,入目只見一張女孩子的臉,不知是光線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那張臉肌膚粉嫩白皙,雙目幽深,雖談不上漂亮,但也有幾分清秀,他只覺眼熟,好容易眨眨眼睛,眼前迷霧散去,那張臉竟是姜黎非的。

他一口水頓時嗆在喉嚨里,咳得差點暈過去,黎非趕緊把皮囊收起,就這麼點水,被他糟蹋光了可怎麼辦!

「你……你……」紀桐周一面咳一面想說話,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姜黎非不是個叫花子么?黑皮瘦小,粗手粗腳,七八分像個男人,他肯定是出現幻覺了吧?!

「你什麼你。」黎非皺眉,「有精神說話不如快點睡,等你養足了精神要走呢!你想在這裡待多久啊!」

紀桐周又是大怒,姜黎非就是今天突然變成個仙女,在他心裡也還是那個討厭的沒上沒下的叫花子!他翻個身閉上眼,再度沉沉睡去,眼前不知道怎麼又浮現出她的臉,原來,她果然是個女的。不知為啥,想到她是個女的,他渾身都不對勁了,好像之前跟她打架啊吵架啊都沒勁的很,他堂堂越國英王爺,居然跟個女的過不去,這不是自損身份么!

轉念再一想,她是個女的,不就意味著自己連個女的都比不上么!

紀桐周就這麼在糾結鬱悶中慢慢睡著了,黎非偏頭聽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聲,確定他是睡著了,這才走到雷修遠身邊,將水囊丟給他。

「這裡是書院,平日不缺吃的,也不會有人害你,你身上還隨時裝著水囊吃食,我該說你有先見之明,還是該感謝這種巧合?」黎非冷冷看著他。

雷修遠收好水囊,瞥了一眼熟睡的紀桐周,低聲道:「你是想等他睡著了才找我盤問?」

怪不得方才紀桐周醒著的時候,她一句話也沒說。

「我猜你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黎非坐在他身邊,盯著他,「現在能說了嗎?我相信你說的有人要殺你滅口,這次沒殺掉,肯定還有下次,下下次,你什麼都不說,最後只能帶著秘密死掉,甘心嗎?」

雷修遠摸了摸胸口,沉吟良久,才道:「此地瘴氣濃厚,幾乎沒有靈氣,天音言靈的效用也幾乎等於無。確實,在這裡,很適合說出一切,天時地利人和。」

「你說,我洗耳恭聽。」

雷修遠卻神情柔倦,似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我問你,你知道一切又如何,衝過去找他算賬?還是從此後對他藏著戒備企圖日後報復?你能保證見到他平靜如初?有時候,螻蟻般的人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這句話似乎日炎也說過,知道太多容易短命,每個人都是這樣,擺出「這個你不用知道」的態度,師父也是,日炎也是,雷修遠也是。

黎非慢慢道:「你說過,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有權知道一切。至於知道後會不會後悔,會做怎樣的決定,那是我的事。我不想被蒙在鼓裡,假裝不知道一切過下去。」

雷修遠朝她笑了笑:「說話還是這麼冠冕堂皇。」

「別廢話了,要害你的人是誰?他似乎不光想殺你,唱月的劍也被動了手腳,他想殺你們兩個?」

「她的天生能力本就容易惹事,偷聽到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遲早惹來殺身之禍。」

偷聽?是說唱月聽覺特別靈敏嗎?黎非不由陷入沉思,她也是最近剛知道百里唱月這個天生的特殊能力,她似乎可以很輕易地聽見別人的心跳聲,一定距離內,無論對方說話有多小聲,哪怕近乎耳語,她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雷修遠的裝模作樣被那麼快揭穿,也正是因為她靈敏的聽覺發現了破綻。

「……她聽見了你的事,難道是你動的手腳?」

雷修遠譏誚一笑:「我若是有切斷石劍靈氣脈絡的本領,何至於此。」

「那,到底是誰?」

雷修遠默然良久,忽然開口:「在我被百里唱月發現繼而選擇放棄後,我便隱隱有種預感,他必會殺我滅口,所以我做了許多準備,包括水囊與吃食。我只是想不到,他會這樣直接來到書院,直接對我與百里唱月下手……興許是做得太過明顯,反倒叫人不好抓他把柄。」

來書院?黎非大吃一驚,差點蹦起來:「你是說——震雲子?!」

雷修遠淡道:「你可以再叫大些聲,把這個蠢王爺叫醒,他那位皇族中的血親前輩正是星正館的人。」

黎非立即閉嘴,晃了半天手,最終還是頹然垂下:「他讓你跟蹤我?害我?為什麼?我與他之前只有一面之緣!何來仇怨!」

雷修遠道:「你知道么,不是說成了仙人便萬事無憂了,仙人也有強弱高下,只要踏上修行的路,便永無停止之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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