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五 神界破 第二章

她說不出話,她無法呼吸,喉嚨和肺裡面被一層層厚實的物質堵住。她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魘了去,只留下一個軀殼站在他們面前,她的魂魄被抽出,渾身發冷,居高臨下,眼前陣陣發黑。

「噝」地一聲,胃宿不知怎的輕輕痛呼,她的聲音膩若奶油,「白虎大人……好痛,請您輕些……」那般地媚眼如絲,淡淡瞥過澄砂蒼白的臉,令她唇色更白,整個人看上去好象被冰雪包裹住一般。

白虎沒有說話,把手指從胃宿的唇上收了回來,反手將床上的白色單子一撈,披上她的肩,裹好。然後他終於抬頭,目光柔倦,靜靜看著澄砂。半晌,他輕道:「如此之夜,你過來做什麼?」

澄砂似被什麼重物狠狠砸了一下,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臉色慘白,但雙眼終於稍稍有了一些神采,好象回過了神。

她吸一口氣,困難地開口,喉嚨肌肉的緊縮令她一陣劇痛,聲音沙啞,「……送我回去!你馬上送我回去!我一秒種都不想再待這裡!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的臉!」

白虎眯起眼,手指緩緩滑過左肩的傷口,沾上一些血,然後送去胃宿唇邊,拈住她的舌頭,細細搓揉。此情此景,曖昧香艷,一旁的女宿早紅了臉,垂頭不敢多看。澄砂鐵青了臉,忽地快步走過去,一巴掌甩上,「啪」地一聲,將白虎的手打去了一邊!

「我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要玩曖昧請等我們走了再玩,莫非你喜歡在別人面前表演自己的床上戲?!」

無論她如何讓自己的語氣冷酷,都掩飾不了酸氣,她自己都唾棄自己!啊,她承認自己嫉妒到發瘋!那一巴掌不單想打他,更想打的卻是自己,她恨不能把自己打醒!

白虎的動作卻極快,順勢捉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她本就激動到渾身發軟,一時沒撐住,跌坐在床上。跟著她的另一隻手腕也被人捉住,白虎俊秀的臉逼上來,呼吸間香甜誘惑。他的目光卻清冷如月,淡淡地看著她,似乎完全看透了她。

「……你在怨我?」

他開口,聲音低柔。

澄砂別過臉,不看他,冷道:「我說了,送我回去!你留我下來也沒用!我再不要為你做任何事情!你要再用七淫珠逼我,我……我……我就殺了你!!」

話到後來激動之極,她猛地回頭,恨然地瞪他,瞳仁深處血腥頓現。她掙扎著,要把手腕抽回去,卻怎麼都抽不回。白虎那般孱弱的一個神,他的手勁或許還不如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上天入地都不怕,偏偏在他面前全身發軟,掙兩下居然沒掙開。

她忽然湧起一陣深刻的無力悲傷,她的身體都背叛自己,叫囂著歡愉。澄砂放棄掙扎,眼前有些模糊,好半天才哽咽著說道:「……你……你就放過我吧……!我沒本事,我真沒本事陪你玩什麼!我承認你厲害,承認你精明!你這樣的人不需要我也可以得到天下吧!既然這樣,你就讓我回去!我……我想回家……」

她不爭氣地流下眼淚,又咬住唇把頭轉過去,肩膀微微抖著。

白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拉了起來,撫向自己肩上的傷口。她一驚,急忙要縮回來,卻被他用力按了下去,掌心只感到一陣熱滑,印滿了鮮血。她呻吟一聲,「你瘋了!你瘋……!」

「澄砂。」他突然認真地叫她,「澄砂,摸摸這個傷口。知道么,它永遠也好不了,以後,一直存在著。」

她終於把手掙了出來,正要跳下床,白虎卻又捉住她的袖子,染了血的手死死捏著她的肩膀,琉璃眼灼灼地看著她,「你知道白虎之神的秘密嗎?你知道為什麼我這麼虛弱嗎……?澄砂,我活不長了,白虎之神是不能受傷的,一點點的傷口和疾病都會要了我的命,因為它們永遠也好不了。」

澄砂覺得整顆心都被他提了起來捏在手裡,耳邊聽著他的低語,眼前是他冷酷的眼,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我很快就要死了,這個身體,已經壞透,不能再用了。澄砂,你明白了嗎?我絕對不會後退。」

似是說得急了,他忽地咳嗽起來,面色潮紅,唇邊溢出淡紅色的血絲。一旁的胃宿急忙站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單子落地,一把攬住他的肩,將唇印上他的!

澄砂完全呆住,腦子裡一片糊爛。不能消化,不能接受,他突然吐露秘密的行為,胃宿的親密行為……她忽地反應過來,一把甩開他的手,躲瘟疫一般地驚跳起來,踉蹌著奔去門邊,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好象不認識他一樣。

那兩道身影在燭火的倒映里又扭成一股,黑漆漆地。她心裡的傷口被人撒了一把鹽,又狠狠搓了兩下,痛的她臉色發青,卻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獃獃地望著,望著。

女宿扶住她快要站不住的身體,在她耳邊低聲地羞赧地說道:「胃宿在為白虎大人渡氣療傷……那是胃宿的本領……」

渡氣,療傷……?她怔怔地點頭,怔怔地看著女宿。他笑了一下,神情與襲佑如出一轍,眼睛裡有憐憫的光芒一閃而過,他輕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白虎大人這樣不顧一切地說出自己的秘密呢……暗星大人,您……可不可以不要傷害白虎大人?」

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獃獃地看著這一切,她的腦子好象突然罷工,拒絕一切信息。白虎的手慢慢抬起,握住胃宿的肩膀,將她輕輕推開,他喘息著,面色蒼白,緊迫地盯著澄砂。

「澄砂……!我現在不能死!我還不想死!即便如此,你還是執意要離開我……?」

這一聲質問染了血,斷骨挫肉的痛。她幾乎要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的琉璃眼如夢如幻,那麼清澈,但清澈的後面卻藏了那麼多的黑暗,追求,野心。他本身就是一種極端矛盾的存在。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呢?

她不明白。

他們也曾攜手笑語,把酒言歡;也曾愛昵親密,唇舌交融。但一切的一切,都在落伽,被他兩根手指搓碎了。他其實一直都冷冷站在兩人局外,冷冷地取出七淫珠,把一切溫軟化做冷硬,毫不留情!

澄砂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開了口,聲音低啞,「我……還是要回去……白虎,對不起。」她要的,他永遠也給不起。她要那樣一個人,全心全意地愛她,永遠也不會為了利益傷害她,她是第一位的。但白虎,他的第一位,永遠也不會是她。

白虎居然笑了,琉璃眼眯了起來,唇角揚得很高,勾出一個虛幻的笑容,卻脆弱得一觸會碎開。

「澄砂,你回不去的。我不會放你走,永遠也不會。」

澄砂陡然瞪大了眼,怒氣漸漸上揚。

「你憑什麼把我強行留下來?!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再幫你!你若再用七淫之珠,我就把你殺了!你不要想再擺布我!」

白虎抹去唇角的血,神色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淡然,「澄砂,現在你有求於我,態度還如此囂張。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接受你的威脅?」

澄砂大怒,厲聲道:「我就是在威脅你!你若有本事,就找人將我伏住!有求於我的是你,不是我!我是在對你提要求!」

白虎輕輕一咳,忽地勾了勾手指,抬眼看著女宿,輕聲道:「女宿,暗星大人累了,你服侍她休息去吧。日後,照顧暗星大人的任務,我全部交給你。她若是鬧出什麼事情來,我唯你是問,明白了嗎?」

澄砂覺得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在亂竄,從腳底板一直竄去頭頂,讓她渾身都打顫發抖。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白虎,話也說不出來。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女宿急忙伏身,「屬下接命,一定盡心服侍暗星大人,不敢疏忽!」

「白虎,你是故意的——!」

澄砂暴吼起來,背後的影子忽地就站起,無聲地咆哮,張狂的壓力頓時充滿整間屋子,女宿和胃宿大驚,卻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黑色的獸影揮出爪子,立即就要砸中白虎大人的胸口!

白虎不退反迎,將胸膛挺起,眼神里淡淡的嘲諷,直直地看著她。獸爪陡然停了下來,停在離他胸口不到三寸的地方,她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身體自動……不,甚至是她的潛意識自動地拒絕傷害他!

「殺我啊,澄砂,你當真下的了手?」

他柔聲說著,語氣里有與眼神一樣的嘲諷,卻是溫柔地。

澄砂渾身發抖,恨恨瞪了他良久。白虎撫著長發,淡然道:「聽說你的那個世界,有一種職業叫做靈媒,擅長與生死靈溝通交談。我忘了告訴你,女宿的本領就是靈媒。很巧吧?你是不是覺得,與誰很像呢……?」

澄砂背後寒毛倒豎,第一次深刻感覺到眼前這個神的可怕,她竟連一點還擊之力都沒有,一開始就被人吃得死死,沒有退路。

「澄砂,夜深了,休息去吧。只要你別再與我胡鬧,我一定給你個安心。女宿今天開始我就交給你了,你別欺負我的部下哦……」

他的尾音曖昧地挑起來,琉璃眼中一抹凌厲的光芒閃爍,瞬間消失。澄砂毛骨悚然,只覺今日方真正認識了白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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