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極西之地的來客

誅仙不停地顫鳴,整個山腹中也隨之響起無數回聲,不知從何處而起,也不知因何而起。

徐北游回過神來,望向眼前的誅仙,不知該如何言語。

陳公魚輕聲道:「這裡曾是劍宗上代宗主上官仙塵的閉關所在,據說上官仙塵前往江南之後,本代宗主公孫仲謀也曾在此地修行,想來是先後兩代主人的氣息,才引得誅仙出匣。」

徐北游不置可否。

雖然這個想法未免對師父有些不敬,但是徐北游仍是認為如此,誅仙的異常恐怕與師父無關,僅僅是因為師祖上官仙塵而已。

劍術是什麼,其本源難道是什麼強身健體?那都是騙人的,是迫於朝廷不許的委婉說辭,鑄造劍的根本目的不是君子佩劍,這些都是日後延伸出來的東西,劍最早的作用就是殺人,劍術的根本就是殺人術。

誅仙不管有多少玄奇之處,它終究還是一把劍,道祖賦予它的本意也是主掌殺伐。

在公孫仲謀的手中時,誅仙更多時候是深藏匣中,只有最後碧游島一戰時才能算是快意而鳴。

反觀上官仙塵,雖然一直以白衣白髮的劍仙形象示人,但其本身卻是一等一的嗜血好戰,最喜歡以死戰搏殺精進劍道修為,自他執掌誅仙以來,除去畫地為牢的二十年,縱橫天下,誅仙浸染地仙修士鮮血無數,劍下亡魂不知凡幾,不論出身宗門,不論境界高低,不論人數多寡,一言不合便出劍,出劍即染血,立分生死。

壯年時的上官仙塵,劍道大成,不動則已,動則如雷。

經過二十年畫地為牢後的上官仙塵,劍道圓滿,返璞歸真,生殺皆在一念之間。

無論是什麼時候的上官仙塵,誅仙都能酣暢而戰。

所以,徐北游覺得誅仙其實是在感懷上官仙塵,而非因為背負了太多責任而無法快意行事的公孫仲謀。

徐北游任由誅仙自行懸空,向前幾步走到斷崖上,當年師祖畫地為牢時的圓圈已經消失不見,只留有一些細微的痕迹,他坐到當年師祖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向下望去,儘是深紅色的滾滾岩漿。

兩人歷時將近半月的功夫,走遍了東海三十六島,劍冢島已經是最後一處,如果此地也沒有那兩劍的消息線索,那麼徐北游就真不知該去何處尋找了,難道是魏國?或者說那座已經埋葬了大先生孫世吾的魏王宮?

徐北游難掩一分憂色,低頭望去,岩漿滾滾。

忽然一個念頭從腦海中跳出。

不知為何,他最近的莫名念頭特別多,在紫芝崖上如此,在此地又是如此。

此時他想的是,若是一劍斬下,能不能將這滾滾岩漿從中一分為二?若是能,岩漿底下又有什麼?

是綿綿無絕的岩漿?還是另外一個新的天地?

……

茫茫東海之上,來往於江都和魏國之間的船隻絡繹不絕,大多是福船,不過今天有一艘船明顯與周圍福船有所不同,在這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些經驗的海客都知道,這是極西海客的船隻,這些年來,來自極西之地的海客們越來越多,他們帶來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比如顯貴們喜歡的懷錶,座鐘,鏡子,甚至是與神威大將軍炮截然不同的火炮。

不過這艘船與那些單純為了生意的極西海船又有不同,上面沒有貨物,甚至也沒有可以稱之為海客的人,在這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身著白袍之人,不過這些白袍不是儒衫,也不是道袍,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樣式,與罩袍有幾分相似。另外一種是身披甲胄之人,同樣,甲胄也不同於中原的魚鱗甲,而是以整塊鐵料拼接在一起,飾以純白顏色和金色鑲邊,讓人見之便不禁想起天空中明亮的太陽。

這艘船的主人同時也是這群人的首領,是一個不知年紀幾許的男子,近看相貌,大概是二十許歲的年輕人,可看其眼神,卻有數不清的滄桑意味,又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反差交織在一起,若是有修士在此,便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必然是那種上了年紀卻能青春常駐的高人。

他身材挺拔修長,有一頭燦爛無比的金髮,整整齊齊地披散在肩上,白皙的皮膚,比之女子還要細嫩,就算是金髮碧眼,迥異於中原人相貌,也不得不說,是世間一等一的美男子。

此時他站在船頭,望著眼前的滾滾碧波,用字正腔圓的大齊官話說道:「在海上漂泊許久,終於要抵達目的地了,我們要去的那座城池叫做江都,據說那裡的形勢很複雜,除了白蓮、聞香等諸多名目繁多的教門之外,東方最大的三個的教門,儒、釋、道也都在此地傳教,三個教門中勢力最大的道門前不久發生了內亂,被同出一脈的劍宗驅逐出江都,此時江都城內最為勢大的正是那個叫做劍宗的教門。」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披甲將領,手按腰間劍柄,同樣以大齊官話說道:「不過都是異端罷了,世間只有我主一神,大人這次奉教宗大人的旨意前往東方,是要在此地傳播主的榮光和福音,而我等除了護衛大人的安全之外,也肩負剷除異端的職責。」

為首之人搖頭道:「我們是來傳教的,不是來討伐異教徒的,這裡是未曾沐浴在主的榮光之下的遙遠東方,在這裡有一個偉大的帝國,它的地域比聖堂下屬所有的國家加起來還要廣闊,治下有數以千萬計的民眾,你覺得以我們這區區幾百人,能夠挑戰這個龐大的帝國嗎,這是教宗和聖堂也不敢輕易啟釁的存在,在這裡,恐怕我們只要稍有出格舉動就會被視為意圖不軌,然後就會是被驅逐出境甚至是被抹殺的下場。」

披甲將領啞然無言。

他眯起雙眸極目望向海的盡頭,緩緩說道:「如此廣闊的地域,如此數量的民眾,卻在一位皇帝的統領之下,甚至在過去的大多數時間中都是如此,這真是難以想像的事情,就在幾十年前,馬修斯和艾琳娜帶著上代教宗大人的信箋拜訪了這個帝國的一位親王,就在不久之後,那位親王推翻了曾經的皇帝,自己建立了新的帝國,而帝國的現任皇帝正是那位親王的兒子,這是一個新生的年輕帝國,在這裡,它是無可匹敵的存在,不必在意別人的想法和意見,自然也不會在意聖堂,所以諸位,收起你們無知的傲慢,拿出一位傳教士該有的謙卑,然後再去面對這個偉大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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