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下 第四十七章 皇后崩國喪守靈

正月初四,徐北游循例入宮,沒有去未央宮和甘泉宮,而是去了飛霜殿。

此時的飛霜殿一片縞素,一眾宗室、大臣身著白布麻衣在此守靈。

回京之後,皇帝陛下沒有隱瞞皇后娘娘故去的消息,在大朝會的次日發布諭旨布告天下,定為國喪,由靈武郡王蕭摩訶為總理喪葬大臣,按照會典,文武百官及誥命夫人著喪服憑弔,著素服行奉慰禮,連續三日,文武百官及誥命夫人皆服斬衰,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禁屠宰四十九日,停音樂祭祀百日,停嫁娶百日。

按照大齊律例,妻死,丈夫可不穿孝衣,不過皇帝陛下與百官相同,皆是身著斬衰喪服,在大朝會後輟朝九日。同時一眾宗室亦是如此,循以日易月之制,服縞二十七日。

徐北游作為女婿,被算入宗室之中,身著斬衰喪服進入飛霜殿後,先去靈前祭拜,然後找到同樣是披麻戴孝的大姑姑墨書,問道:「大姑姑,公主呢?」

墨書答道:「回稟帝婿,公主殿下已是在靈前守了一天一夜,剛才陛下過來的時候特令她去偏殿歇息。」

徐北游道謝一聲,又往偏殿方向行去。

此時文武百官依次入內弔唁行禮,故而飛霜殿內熱鬧無比,徐北游一路行來,「小閣老」之聲不絕於耳,對此他只能無言苦笑。

好不容易來到偏殿門前,好在這裡除了幾名宮女之外,再無其他外臣,終於是清靜幾分。

徐北游推門而入,就瞧見蕭知南正坐在榻上怔然出神,因為徐皇后其實是隨先帝飛升的緣故,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蕭知南倒不至於如先前那般悲傷,只不過此別亦是永別,此時她還是有些無言傷感,眼圈通紅,臉上依稀可見淚痕。

聽到門響聲音,蕭知南下意識地用手絹擦了擦眼角,正襟危坐。

徐北游輕聲道:「是我。」

蕭知南低低嗯了一聲,問道:「你的差事都辦完了?」

徐北游坐到蕭知南的身旁,道:「昨天連著跑了幾個衙門,倒也沒人敢難為我,還算順妥。」

蕭知南又是嗯了一聲。

徐北游沉默片刻,出聲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皇后娘娘是跟隨先帝去了天上,只要我們能證得長生境界,日後還是能再相見的。」

蕭知南沒有接話。

她雖然驟然間有了地仙十二樓的境界修為,但卻沒有地仙大修士的覺悟,在她看來,什麼證道飛升,實在是太過遙遠,遠到她根本沒有去想過這些。

徐北游見她不搭話,也沒有強求,只是自說自話了許多家常事和廟堂事,其中以廟堂事居多,就在今日,那位曾經騎著「天馬」去丹霞寨的端木公子,曾經數次要置徐北游於死地的端木公子,那個差一點就做了大齊第三位帝婿的端木公子,在暗衛府的詔獄中自盡身亡,屍首停在刑部,只等仵作驗屍確定真的只是自殺後,便會入土為安。

蕭知南聞聽此言,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搖頭輕嘆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兩人之間沉默許久,蕭知南忽然問道:「你如何看魏王蕭瑾?」

徐北游略作思量後直截了當說道:「這位魏王殿下思慮深遠,手段高超,單以謀略而論,恐怕藍太師和義父都不是他的對手。」

蕭知南感嘆道:「所以他才會想當皇帝,三十年來求白冠,『王』字上頭加一個白,可不就是一個『皇』字嗎。」

蕭知南憂心忡忡道:「這次魏王損失了不少人手,不過還談不上傷筋動骨,魏國一日不除,就始終是懸在朝廷頭上的一把利劍。」

魏王蕭瑾,字懷瑜,自號東海釣鯨客,世人稱其為謫仙人,與完顏北月並稱,他又以未卜先知而聞名於世,與占驗派魁首大真人青塵齊名,這樣一個人物,無論是誰對上,都會覺得棘手萬分。

當然,這樣的人物也絕不會屈居人下,哪怕是區從一時,但只要讓他找到機會,他就會立刻反客為主,也難怪蕭皇當年要將他放逐到魏國去,雖然此舉有放虎歸山之嫌,但若是將他留在廟堂上,如今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蕭知南望向殿門外,緩緩說道:「草原莽夫不足為慮,真正需要提防的還是魏王。」

這一刻的蕭知南讓徐北游感覺有些陌生,此時的她不像平日里溫柔賢淑的妻子,倒是更符合大齊公主這一身份。

畢竟她也姓蕭,骨子裡流淌著蕭氏的血液。

蕭知南收回視線後,又重新變回到那個輕聲慢語的知南,柔聲道:「你什麼時候回江南?」

徐北游道:「等出了正月之後,你去不去?」

蕭知南問道:「我也去嗎?就不怕你那個師妹不高興?」

徐北游略顯無奈道:「她有什麼不高興的,你是她的嫂子。」

蕭知南玩味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徐公子和虞美人在江都的傳聞,可一直都不少。」

徐北游越發無奈,「傳聞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捕風捉影,不足為信。」

蕭知南深深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然後眼睛眯起,如一彎月牙兒,「裝,你就繼續裝,南歸,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難道你沒動過一點不該有的心思?畢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任君採擷,是個男人就會動心吧?」

徐北游徹底無奈道:「合著我要麼承認自己動心了,要麼就承認自己不是男人了?」

蕭知南笑問道:「夫君打算怎麼選呢?」

徐北游眼觀鼻鼻觀心,秉承著千言萬語不如一默的心態,開始修閉口禪。

蕭知南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輕聲感慨道:「此去江南,說不定就要跟那位叔祖有所交集。」

徐北游微微一怔,然後陷入沉思,當他正要說話的時候,墨書在門外輕輕叩門,「殿下,時辰到了。」

蕭知南從榻上起身,「好了,我得繼續給母后守靈去了,待會兒你先回家,有什麼話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徐北游嗯了一聲,也隨之起身。

夫妻二人一同離開這間偏殿,出門之後,蕭知南在殿門前為徐北游整了整喪服的衣襟,然後才轉身往正殿而去,徐北游則是目送著蕭知南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從另外一個方向乘著小舟離開四面環水的飛霜殿。

帝都皇城之內,無論是武夫還是修士,一律不得凌空飛掠,這是朝廷的規矩,也是皇城的大陣的規矩。

徐北游登岸後沒有走出多遠,又遇到一人,勉強可以算是半個熟人,同樣是身著斬衰喪服,與徐北游所不同的僅僅是一人白髮,一人黑髮。

西河郡王徐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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