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知北 第七十五章 亭中郡王蕭摩訶

巨鹿城外有一座送客亭,亭子久經風雨之後已經滿是滄桑,兩年前曾經有兩位老人在這座亭子中以一印換一人。

徐北游駐足遙望這座送客亭,仍舊記得那時候的景象,黑衣白髮的公孫仲謀不苟言笑,威嚴冷肅,讓人望而生畏,比起塵葉還要像鎮魔殿殿主,而真正的鎮魔殿殿主塵葉卻是仙風道骨,神華內斂,像極了一位超然脫俗的世外高人,兩人一番言談之後,塵葉留下一方墨色麒麟印章,然後帶走了知雲。

徐北游取出那方印章,望著印章底部刻著的「清閣居士」四字,感慨萬千,就是在這兒,他與知雲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秦穆綿站在徐北游身旁,往嘴裡灌了口酒後,斜瞥了眼徐北游手中的印章,略微驚奇道:「這不是塵葉的私印嗎,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她笑意玩味道:「你還用這種脈脈含情的目光看著它,難不成你跟塵葉那老傢伙都是好那一口的?」

徐北游無奈道:「秦姨,你正經點好嗎。」

秦穆綿勃然大怒,又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質問道:「我哪裡不正經了?我是勾引男人了,還是養面首了?」

這一下著實不輕,徐北游縱使有無上劍體仍是倍感吃痛,捂著腦袋低聲說道:「秦姨最正經了,我回江都之後就給您建一座牌坊。」

秦穆綿斜了他一眼,撇嘴道:「沒誠意。」

徐北游對於這位沒有半點長輩架子的秦姨倍感無奈,師母和唐姨不在身邊,她就有點顯露出本來面目了,仗著境界修為壓過他好幾頭,最近又多了個敲他腦袋的毛病,他還只能受著,真是打不得罵不得。

正當徐北游暗自腹誹的時候,秦穆綿又探過頭來,好奇問道:「我看你小子也和蕭煜一個德行,老實交代,是不是在哪兒欠下了風流債?是不是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後又始亂終棄了?」

徐北游頓時黑了臉色,忍不住反擊道:「什麼叫我跟蕭皇一個德行,難道當初蕭皇把秦姨您給……」

秦穆綿微微一愣,然後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道:「你小子這是要找死啊。」

說話間,她又伸手去敲徐北游的腦袋。

不過這次徐北游早有準備,側身躲開,並且拉開十餘丈的距離,爭辯道:「是秦姨你先污我清白的。」

這話有點歧義,秦穆綿神色古怪,徐北游也反應過來,輕咳一聲,略顯尷尬。

片刻沉默後,秦穆綿指著徐北游,柔聲道:「南歸,你過來。」

徐北游可不是李神通,又向後倒退幾步,警惕道:「不過去。」

秦穆綿捏了捏潔白如玉的拳頭,皮笑肉不笑道:「南歸,真是翅膀硬了啊,不過你又能躲到什麼時候去?你不想去帝都見蕭知南了?」

徐北游天人交戰,猶豫不決。

最終徐北游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秦穆綿面前,被她在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

秦穆綿頓時神清氣爽幾分,徐北游欲哭無淚。

兩人不緊不慢地往巨鹿城外的送客亭外走去,然後不出意外地在送客亭中看到了那一襲黑色蟒袍。

還是那個高大老人,曾經與公孫仲謀相談甚歡的老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徐北游的錯覺,這位老人似乎有些老態了,腰桿不再挺直,有那麼一些駝背。

巨鹿城的少主人,靈武郡王世子蕭世略在老人身後恭敬而立。

那麼老人的身份那不言而喻,正是巨鹿城主人、本代靈武郡王蕭摩訶。

在徐北游看到蕭摩訶的時候,蕭摩訶一行人也看到了徐北游二人。

不過蕭摩訶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已經白頭的徐北游,而是望向徐北游身邊的那位女子。

不是蕭摩訶妄自尊大,不將一位劍宗首徒放在眼中,而是那名女子的身份太過不同尋常。

秦穆綿在外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模樣,身姿嬌柔,內藏威儀,神態端莊,氣態雍容,完全展露出江都三位老佛爺該有的氣派。

蕭摩訶眼神恍惚,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此人,待到兩人走進迎客亭,斂去身為一方藩王的倨傲,恭敬施禮道:「蕭摩訶見過太妃娘娘。」

蕭氏因為分為兩支的緣故,輩分一直是個比較難算的事情,蕭疏與武祖皇帝蕭烈同輩相交,按照這點來算,蕭摩訶與蕭皇同輩,又因為他的年齡小於蕭皇,所以擁有太妃稱號的秦穆綿可以算是他的「小嫂子」。

秦穆綿還了一禮,語氣平淡道:「這裡又不是帝都城,靈武郡王不必多禮。」

蕭摩訶這才轉而望向徐北游,面容欣慰道:「徐世侄年輕有為,上官兄在天有靈,想來也可以心安。」

徐北游恭敬施禮道:「小子北游見過蕭世叔,見過世子殿下,先前與世子殿下有些誤會,北游先賠個不是。」

蕭摩訶語氣和煦道:「犬子世略,文才不成武不就,不說與世侄相比,就是比起他那個死去的哥哥也相去甚遠,實在有些上不得檯面,所以世侄上次來巨鹿城的時候,也沒有讓你們相見,這才鬧出了今日的誤會。」

蕭摩訶看了眼身旁的蕭世略,輕聲道:「略兒!」

蕭世略向前一步,朝著徐北游拱手作揖,「先前之事是世略錯了,向徐賢弟賠罪。」

然後他又朝秦穆綿深深作揖,「望太妃娘娘恕罪。」

秦穆綿沒有說話,徐北游趕忙扶住這位世子殿下,笑道:「本就是徐某唐突,怎能讓蕭兄賠禮。」

蕭摩訶對於這一幕很是滿意,眯眼笑道:「上次巨鹿城一別,我本以為再見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哪曾想才短短兩年的光景就能再次見到世侄,江都徐公子的大名,我在西北塞外都有所耳聞啊。」

徐北游謙虛道:「世伯謬讚,小侄之所以能在江都有幾分虛名,說到底還是秦姨和師母幾人的扶持。」

蕭摩訶看了秦穆綿一眼,笑道:「世侄不必自謙,若非世侄是可造之材,太妃和嫂子也不會大力扶持世侄。」

秦穆綿淡笑道:「這話說得不錯,南歸的確是可造之材,其實不僅僅是我們幾個看好他,當今內閣次輔韓瑄也是如此,前不久韓瑄給他求取了一門親事,這次我們北上帝都就是去完婚的。」

蕭摩訶故作訝異道:「哪家閨秀有這個福氣?竟是能嫁給賢侄。」

秦穆綿輕笑道:「這話可就是明知故問了,能讓韓瑄親自求取親事的還能有誰?自然是齊陽那丫頭。」

蕭摩訶恍然笑道:「原來是齊陽公主殿下,那我就先恭喜南歸成為我大齊的第三位帝婿,以後可就是一家人了,要多多親近才是。」

秦穆綿順勢道:「蕭摩訶,你別總說漂亮話,帝都里那幫傢伙慣是捧高踩低的貨色,南歸他初來乍到,難免要受些刁難,既然是一家人,你可不能袖手旁觀。」

蕭摩訶斂去笑意,正色道:「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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