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觀眾笑出魚尾紋來

在電視螢光幕上常常亮相的當然是報告人員。

吃這行飯的條件,第一得口齒清楚,大舌頭的不行;第二得國語發音正確,吃、雌、資、是,一定要分得清楚,「吃」不可念為「雌」;「是」不可念為「四」;第三得五官清秀,長得是樣兒,鬼頭鬼腦、獐頭鼠目的固然不行,那豹頭環眼、燕額虎鬚的也是不可;第四是年齡不可過大,您想想如果請位老頭子、老太太來報告,多少會引人發生不快之感,我不但老而且醜,有一次上電視,被一位收視的娃娃瞄了一眼,就嚇得大半夜沒睡好,差點兒沒得驚風,氣得他父母來信大罵了我一頓。不過他們還不錯,打算捐我二十元,叫我上美容院去修繕一番。我因錢不夠,所以有負他們的美意。

電視或電臺請人亮相,最好該選那國語清晰的。谷正綱先生雖四川口音很重,可是有力而易懂,有一次華視的教學節目,經人介紹來了一位老師。無人能懂,聽者投了不少反對信。主持人只好把這堆信全交給了那位老師,他才自知而退。

有若干外行上了鏡頭,緊張得不得了。兩眼一發黑,連事前準備好的稿子都看不清楚了。低著頭念完這行,可找不到下一行。收視的人都為他著急。我有些平常談笑風生的朋友不知怎的一向著錄影機口眼就全失了靈。所以我常以為最好不必看稿子,看了倒麻煩。不如隨嘴而談才能態度自然。臉上有點笑容固然是好,但是說到可悲可怒的地方,就該另換一副表情。這樣方能引起收視者的同情。和朋友交談時也何嘗不該如此,他說他家昨天著了火,燒死了孩子,你還微微而笑,豈不該打。我在大學的戲劇組多年,這一手可最會,別人和我說話,我向來不「是,是,是……」連珠砲似的答應。但是面部可表示出佩服、同情的種種表情來。在交友之道上,似乎不可不知。

外國的優良報告員全帶著幾分幽默,例如四月二十九日晚八點臺視的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的紀錄片,那位主持人多風趣,跟說單人的相聲差不多,鮑勃霍伯更請這些人在家為他編笑料,所以他是最有名的主持人。咱們這兒的包國良不但有霍伯之風,而且儀表比霍伯漂亮——下巴不像老鮑的那麼大。諺雲「中外有二鮑,下巴分大小。」

我常覺得咱們的戲劇、文藝作品,以及電視或電臺的報告員或主持人的言談之中幽默的成分實在太少,全過於莊重,為什麼不給看者聽者多帶點歡樂來呢?

不過多笑也不是好事。有人說「笑一笑,少一少」這話可不對。其實多笑必然令人容易老,笑時眼睛一瞇,眼角必然起皺,日久就成了魚尾紋。咱一輩子歡歡喜喜,雖餓而不愁。於是在年輕時就兩眼出了魚尾紋,現在老了,這左右兩條魚尾紋也越來越長了——可惜不是金魚,否則大尾巴的金魚倒很值點錢。再配上滿臉縱橫皺紋,一笑之時宛如缸中一對活金魚,大概是歷年笑出來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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