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節

高懸朝廷通緝榜榜眼整整十二個月、全身金漆的太極,其大名震得連少林也晃動起來。這幾天越吃越肥越肥越痴呆的廢柴公子哥兒們的話題,全繞在這位金漆人太極身上。

「又是金漆又是詭異的慢拳,這不是在說七索是在指誰?朝廷那些捕爺笨得要死,要拿太極往少林抓就是!」

「是啊,抓走了那頭死第八銅人,大家日子就好過了。哎,我沒畢業就下山,我爹一定給人瞧不起,家產一定只傳給我那兩個畢業少林的兄長,說什麼也得撐下去。」

「不如說干就干,咱們飛鴿傳書報官吧!叫不殺親自過來逮他!」

「瞎扯!七索哪來這麼大本事千里往返少林跟汝陽?我中午還常常看見他蹲在廚房吃飯咧!他要真有那麼大本事早就將死穴解開下山啦!還跟咱們這樣瞎纏?」

「是啊,而且幹嗎故意漆了金漆,不是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那頭死銅人要笨也不是這個笨法。」

「倒也是。哎。」

而韓林兒經常服侍著大爺們吃飯,聽得耳語也夠多了,什麼話都不新鮮。但過了半把月,韓林兒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一聽不對勁,到了當日黃昏終於忍不住跑去向七索問個明白。

七索正在廚房外纏著子安聽故事,梁山泊一百零八條好漢正與奸相高俅做最後的決一死戰,雙方連夜慘斗,宋江的法術與吳用的智計迭出,好不精彩。

韓林兒大剌剌地走到七索麵前。

「七索,大家在傳的那個太極是不是你?」韓林兒也不拐彎,直話直說。

七索蹲著搔搔頭,子安在樹下傻傻笑了起來。在人前,子安總是一副傻兮兮的樣子,所以誰都不會把各種腦筋動到他身上,他才得以專心寫作。

「你這麼聰明,你說可能嗎?」七索反問。

「如果是你也就罷了,但如果不是你,你可得小心了。」韓林兒不像在開玩笑。

「怎說?」七索不解。

「我聽那些廢柴說,朝廷已經開始懷疑你就是偷襲汝陽王五次的通緝犯太極,正思忖要對付你,或許就是這一兩天的事。」韓林兒手叉著腰。

「對付我?怎麼對付?」七索看著韓林兒。

「據那些銅臭鬼說,朝廷已差了不殺親自來逮你,要我說,你還是逃了吧。」韓林兒很嚴肅,說完就走。

「逃?」七索看著韓林兒的背影。

子安看著七索,七索聳聳肩,好像立刻不將警告當成一回事地抖掉。

「韓林兒說得對,別小看了朝廷,一旦他們盯上你,你怎麼辯駁也不會有用的,再說你應當惹惱了不少權貴,就算查清那太極並不是你,也能生出別的借口拿你。依我看還是連夜逃下山為妙,既然你身上的死穴已無大礙……」子安皺眉。

那不殺道人子安是見過一次面的,那時遠遠瞧著不殺將文丞相的皮一片片剝撕下來的冷酷表情,便知這人萬萬惹不起,少林依規是不能無端逐出七索,但朝廷的鷹犬拿著符令想怎麼干都行。

「子安,你瞧我打得過那不殺嗎?」七索覺得自己武功大進,似乎看不到盡頭。

「不出三十招,你若還有機會自己了斷便是萬幸,莫要被那不殺挑斷了全身筋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那活剝人皮的苦。」子安實話實說。

「難道真的要夾著尾巴逃走……」七索被這麼一說,背嵴倒有些發寒。

子安認真地看著七索,又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偷聽。

七索見子安有話想說,於是跳上樹梢,看明了附近都沒閑人走動才又跳下。

「有件事我覺得奇怪很久了。」子安說,臉色凝重。

「什麼事?」七索。

「方丈在你身上下了死穴這件事,你不覺得疑雲重重?」

「怎說?」

「如果方丈見你沒有因為鎮魔指真氣暴竄而亡,反而武功更加精進,那他也該懷疑你是不是找到破解的方法或是有高人暗中助你,而不是又死命灌你真氣吧?」

「方丈冥頑不靈,一次比一次還狠,這點毋庸置疑。」

「方丈若真的如此惡毒,要殺你,理當易如反掌。他只消在緩穴時朝你天靈蓋拍上一掌,要不順手廢了你的奇經八脈,也就足夠解決銅人陣的問題了不是?」

「……你這樣說,好像有點道理。」

「真不愧是小說家是吧!」

「那怎辦?總之還是一個逃字?」

七索雖然不願,但為了賭一個氣留在少林似乎已無必要,要不是貪戀著方丈每三個月都會用鎮魔指「加害」他,令他武功突飛勐進,他早想下山跟君寶會合了。

「七索,算一算,你身上的死穴也該發作了吧?」

「是啊,方丈又出去考察了,死穴大概這兩天就會發作。」

「這樣啊……」

七索瞧子安的模樣,倒真有他小說里智多星吳用的神采。

柴房內,七索全身盜汗,模樣甚是辛苦。

「怎麼,要發作了?」子安隨口問道,在一旁蹲著刻木板。

「嗯。」七索站了起來,搖搖晃晃。

跟往常一樣,七索開始在地上踏井走圓。柴房的地板已被七索的腳步划了一圈又一圈的痕迹,苦功斑駁其上。

七索由緩至急,越急越晃,但七索突然打了個嗝,速度驟然緩下,整個人有如醉酒,腳步開始虛浮。

子安察覺到不對勁,抬頭看了七索一眼。

「沒事吧?」子安。

七索不答,他猙獰的臉色已說明了這次的踏圓頗有古怪。

子安想拉住七索,卻被七索身上的無形氣勁給震開,子安一屁股跌下,卻見七索的身子像脫弦的箭,勐然暴衝撞壁。

轟的一聲,牆壁塌陷了一小塊,七索卻沒有停止住身上的怪異,勢若瘋虎,卻又口吐白沫,像是羊癲風發作。

「糟糕!難道是走火入魔!」子安大叫,「我去找人幫你!」說完便踏出柴房。

一道黑影飛快掠進柴房。子安猝然昏厥,倒在柴房門口。

黑衣人出手如電,一指直點七索背嵴十八穴。

卻見七索背嵴一滑,巧妙地避開黑衣人快速絕倫的一指。

黑衣人一愣,左手成抓直撲,想捺住七索的腰際。

七索身子一轉,熘滴滴又避開,一腳卻踢上黑衣人的下腹。

「嘿!」黑衣人眼光如鷹,也不避開七索這一腳,一掌輕飄飄拍出,便藉著七索這一踢讓自己退開。

這兩擊落空,黑衣人便看出七索的走火入魔是裝的,便即要走。

「你究竟是誰!」七索擋在門口,凝視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不答也不戰,直接朝柴房牆上一衝,哐啷巨響,竟就這麼撞了出去。

七索大驚,趕緊跟在黑衣人後勐追。

黑衣人甚是熟稔少林院落的位置,完全避開寺僧熟睡的寺院,抄了最無人的捷徑奔出少林。

七索只上過兩星期的輕功水上飄速成班,而且教輕功的老師是個瘸子,所以只學到了個大頭鬼,所幸鄉下人的腳力本健,加上悠長的內息,仍勉強釘著黑衣人的背影不放。

黑衣人一路奔下少林山下的石階,七索好幾次都想大叫站住,但一開口就覺得腳步緩了半刻,只好專註跑著。

少林密林叢叢,七索長期都在少林本寺活動而已,至多是到山腰提水、溪邊洗衣,一路跟著黑衣人鑽進不見天日的山林里,七索越跑越驚。

七索發現黑衣人的腳步其實是配合著自己,自己跑得快些,黑衣人就健步如飛,自己放慢腳步,黑衣人就跟著緩下;黑衣人的內息遠勝自己,武功凌駕在自己之上。

但黑衣人一見自己走火入魔便匆忙入內,伸手便想點倒自己而非趁機偷襲,顯然沒有惡意。

七索停下。

黑衣人停下,背對著七索。

「你是方丈吧。」七索問,臉不紅氣不喘。

黑衣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多餘的反應。

「這是子安說的,他這麼聰明,一說便不會錯。」七索說,凝神戒備。

黑衣人撕開面罩,果然是方丈那賊禿的後腦勺。

「我打你不過,你有話便說吧。」七索一見真是方丈,反而泄了氣。

方丈一身勁裝,幾乎沒有老態,目光如炬,完全無法想像這張臉跟平常那個眯眯眼、扁嘴、一臉奸臣銅臭樣的方丈是同一個人。

「出手。」方丈攬手,沒有更多的話。

「子安說,你不是想拿我當武功罐子做奇怪的實驗,就是對我有恩,有意幫我打通全身經脈。」七索直言道,「你是哪一個?」

「出手。」方丈皺眉,七索實在是話太多。

「回答我。」七索說,沒有意思動武。何況他從剛剛的一跑一追中,就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了方丈一大截。

必贏的架毫無意義,必輸的架卻也索然無味。

「若過不了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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