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女人的戰爭

張晉的自信心並非沒有道理,坐擁這樣的雄關,神策軍的手段再厲害,只怕也難以破關而入。

其實張晉之所以惱火,也是因為如此。

起初的時候,因為函谷關並不重要,所以有許多年久失修的地方,衛戍也不森嚴,有諸多的漏洞。此後遷都,韋氏任命自己來這函谷關防守,自己為了加強防禁,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

他本以為,這天下自此之後就是韋家的,而他張晉與韋家休戚與共,那麼按理來說,這天下他張晉也有一份,自己就是半個韋家人,自然而然,和那些韋家的骨肉至親沒有什麼分別。

可是萬萬想不到,到了關鍵時候,卻是來了個監軍,這讓他情何以堪?

韋玄貞自是看穿他的心思,也覺得韋氏有些過分,偏偏他無話可說,只是安慰幾句,便在這函谷關暫時住下。

一連幾日,韋玄貞都是谷內走動,視察各營,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疏漏之處,這讓韋玄貞心中舒服了一些,漸漸的也有了信心。

陛下也就在這幾日醒來,只要醒來,詔書一下,召秦少游入長安商議『身後之事』,那麼……甚至秦少游根本不需要去長安,只需到了這函谷關,自己就可索性將此人格殺,只需要將人頭送去長安就可以了。

而秦少游一死,陛下大病初癒,韋家就能穩住陣腳,而關東必定大亂,在群龍無首之下,固然神策軍驍勇,卻又如何?一紙詔命下去,誰敢輕舉妄動,敢造反?還不是乖乖的就範,任由朝廷發落。

那河南府真是富庶啊。

韋玄貞心裡感嘆,尤其是來了這函谷關,這裡是連接洛陽的橋樑,也正因為如此,過往的商旅極多,所以有許多消息。

到了這裡,方知那河南府的富庶超出想像,神策府一年的歲入,據聞已經多達兩億貫了。

這是何等巨大的數字,作為宰相的韋玄貞,也只能感嘆,天下的賦稅,居然不如河南府一地,其實這倒也罷了,而真正的問題就在於,那秦少游設立的五軍府,神策府居然每年撥錢三千萬貫,此外還有兩千萬貫撥付給了五軍營。

這又是什麼概念,等於是那秦少游得了五鎮三十多州,非但沒有從那兒得到什麼產出,也沒有從那兒得到任何實際的好處,可是每年,輸送去五鎮的錢財就多達五千萬貫,這樣的財大氣粗,如此的揮霍。

還有……一些河南府的商行,居然籌措了三百萬貫錢,前去朔方興建牧場,而理由卻是紡織需要大量的羊毛,因而羊毛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朔方靠近大漠,地廣人稀,草場遍地,因而許多商行,便一起在那兒養羊,順道,在那兒興建紡織的工坊,就近生產,再經由未來興建的運河輸送到天下各地。

三百萬貫啊,這腰纏萬貫者便是富戶了,三百萬貫,是一筆何等大的數字,這個數字,便是侍中都覺得咂舌,可是這些人,卻如此輕鬆的拿出來。

韋玄貞對於河南府越來越眼紅起來,他心裡不禁在想,一旦除了秦少游,就讓韋家封在河南府,將這秦少游取而代之,到了那時,韋家不但可以富甲天下,而且外有韋氏宗親,內有韋後,這難道不是帝王之資嗎?

得洛陽者,可得天下啊。

韋玄貞在這裡也是窮極無聊,只等著那一紙詔書趕緊的送去河南府,因而每日都是胡思亂想,偶爾,他見見張晉,張晉本有許多怨言,不過畢竟泰山老丈人在,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他是將門之後,能娶韋家之女,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索性每日在谷內練兵,倒也頗有章法。

……

這一日一大清早,韋玄貞卻是被人叫醒。

「韋侍中,韋侍中,張都督請你速去關中,快……」

韋玄貞剛剛洗漱,還未用過餐點,此時滿是狐疑,沒來由的,急匆匆的讓自己去關隘里做什麼?

他氣定神閑,道:「哦,不知有什麼事,休要這樣慌慌張張,鬧得老夫心神不寧。」

這校尉卻是哭喪著臉,顯然也是急了,氣喘吁吁的道:「陛下……陛下……來了……」

陛下來了……

韋玄貞愣了一下。

陛下不是昏迷不醒嗎?怎麼會來?這真是見了鬼了,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是上皇陛下。」

嗡嗡嗡……

韋玄貞腦子嗡嗡作響,事有反常即為妖啊,上皇從洛陽來了嗎?可問題在於,陛下還沒有下詔書呢,她來做什麼?

「秦少游來了嗎?」

「不曾見魏王,只說上皇到了……」

韋玄貞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時機不對啊,或者……

他有些不明白,可是現在,似乎也不是他猜測武則天來意的時候,他已經顧不得用餐,火速帶著人匆匆趕到關隘。

張晉見了他來,如蒙大赦,上皇大駕就在關外,看著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女官、衛士、內侍,足足有上千人,可是張晉卻不敢開門,只是就這樣僵持著,他心裡又不定,陛下關下的乃是陛下親母,是當今上皇,自己算什麼?

於是就這樣以查明身份的名義拖延,可是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而見到了韋玄貞,事情就好辦了,聽泰山老丈人的主意就是。

韋玄貞上前,幾乎是劈頭蓋臉的問:「果然是武氏嗎?」

「千真萬確,應當是他的大駕,小婿命了幾個心腹,用籮筐送下城去,去見了上皇一面,上皇命我們立即開門。」

韋玄貞臉色很不好看,他眯著眼,冷冷道:「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不如,索性就假裝此人不是上皇,將他們拒之關外,如何?」張晉小心翼翼的道,其實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裡也沒有底。

韋玄貞卻是搖頭:「眼下這個光景,是瞞不住的,況且上皇來了,豈有拒之關外的道理,到時候不止你我要被人罵個狗血淋頭,而且……這上皇非要深入虎穴,難道我們還放她走不成?固然娘娘真正的目標是秦少游,可是武氏這個女人,也不可等閑,老夫就怕有詐,你點齊人馬,加強戒備,再開城門,迎上皇入關吧。」

他心裡嘆口氣,有點焦急,總是不知那武則天肚子里賣著什麼葯,卻還是定定神,勉強讓自己靜下心來。

……

函谷關的關門洞開。

而這個時候,武則天的鑾駕便在無數人的擁簇下,徐徐入關。

進入關中,分明可以看到如林的官軍戒備,武則天掀起車駕中的帘子,看到兩道旁無數的人馬,一個個滿帶肅殺之氣,卻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這時候,馬車停住,外頭有人朗聲道:「臣韋玄貞見過陛下。」

有人拉開了車簾,武則天弓身出來,由上官婉兒攙住,而後踩著高凳下來,便見韋玄貞以及張晉眾人紛紛拜倒在地,匍匐在武則天腳下。

武則天笑吟吟的看著這些人,甚至韋玄貞出現在這裡,她也一丁點都不覺得意外。

韋玄貞在這裡沒有讓武則天意外,可是武則天的出現,卻是讓韋玄貞意外極了,他拜倒之後,本是出於禮節而已,可是偏偏,武則天沒有說一句請起,這時候他又不能起身,只好繼續匍匐在地,靜候著武則天『發發善心』。

「韋卿也在?」武則天淡淡道:「倒是難得的很,你是從長安來的嗎?」

韋玄貞忙道:「是,臣剛從長安來。」

「朕聽說,天子病了,可是大病嗎?」武則天問道。

韋玄貞當然不能說只是小病,韋家還靠著這個大病,把秦少游招來呢,於是忙道:「是,天子大病,卧床不起,恐有旦夕之禍,臣等夙夜難寐,憂心如焚。」

「可是……為何朕卻是聽到了一些流言?」武則天突然很不客氣的道。

這一下子,韋玄貞語塞了。

所謂的流言,自然是韋後毒害天子的事,現在這個天子的母親質問起來,他當然無言以對。

武則天臉色如寒霜,冷冷道:「朕從洛陽趕來,為的就是天子的病情,他是朕的骨肉,朕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朕立即就要出發,前去長安,韋卿在這兒做什麼?」

「這……」韋玄貞道:「臣奉天子之命,特來視察這裡的防禁。」

武則天冷笑道:「天子不是病重,昏迷不醒嗎?怎麼又下了旨意。」

好不容情的將韋玄貞的話拆穿,韋玄貞不禁苦笑,道:「是娘娘的意思。」

武則天就沒有再說話了:「那麼,你就在此好好視察吧,現在天子病重,刻不容緩,朕要立即去大明宮。」

說罷,竟又是上了車駕,浩浩蕩蕩的人馬,繼續西行。

……

韋玄貞在張晉的攙扶下徐徐起來,他的膝蓋已經跪酸了。

此時看到武則天的鑾駕越行越遠,似乎是一時半刻都不敢耽誤。

他一時恍惚,猛地道:「不好,她不能去長安。」

「泰山是什麼意思?」張晉一頭霧水。

韋玄貞冷笑道:「你還不明白嗎?現在陛下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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