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殺無赦

如今秦少游被封為魏王,這原本只是熱愛五軍營的王方翼,如今心裡也有了盼頭。

從前他帶兵,掣肘重重,底下的武官良莠不齊,錢糧也只是勉強足夠,而現在的五軍營,雖然遠遠及不上神策軍,可是在王方翼眼裡,足以算是下了血本了。

精鋼打造的兵刃,還有足夠的戰馬以及牲畜,充裕的糧草,甚至因為每月給予一些月俸,使得新募的士卒再不用靠拉壯丁的方式,許多都是精壯的青年踴躍參加,從前的他,就好似是綁著手腳去做事,而如今,卻是一身輕鬆,如一個鴻儒一樣,沐浴更衣之後,渾身舒暢,手提著精緻的狼毫筆,要在光滑如鏡的白紙上任自己的心意去揮灑自如。

以往他最擔心的反而是秦少游,秦少游給了他一個機會,可是也同時讓他不禁提心弔膽,他心知秦少游與韋家的不睦,更知道遲早有一日,可能秦少游會站在朝廷的反面,這個區區以一個河南府來對抗朝廷的人,即便是加上五鎮,當真不會最後落個叛賊的結局嗎?那麼自己呢?自己又當如何?韋氏已經不可能再修好了,他似乎也只能跟著這個秦少游一條道走到黑。

魏王之尊,給了王方翼更大的期望,這足以證明,現在的韋氏對於秦少游是無計可施的,現在尚且無計可施,那麼以後呢?似乎這樣草頭王的日子,也不算太壞。

王方翼不禁抬頭看了不遠處的鄭榮一眼。

這二人在五鎮,一文一武,一個是練兵,一個是施政,幾乎等於是五鎮的兩個兩架馬車,固然有合作,卻也有一些摩擦和矛盾,鄭榮的許多施政,自然引來了地方上的怨聲載道,對於這種革新,王方翼當然知道這是因為鄭榮得到了秦少游的鼎力支持,魏王殿下的心思,自然也不容他王方翼來猜度以及妄議,只是他覺得鄭榮有些過頭了。

某種程度,在衛州,鄭榮和王方翼算是對頭,不過鄭榮今日依然還是那淡漠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受到眼下其樂融融的氣氛感染。

王方翼心裡笑笑,他曉得鄭榮遇到了煩心事,現在五鎮的一些士族和豪強,已經開始進行反制,比如一些士族,開始放任地方的糜爛,甚至現在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亂民,這些不無可能,是背後有人挑唆和慫恿。

雖然大致上,那些豪強不敢公然與五軍府對著干,可是各種小動作,卻總是有的。

你傷了人家的根本利益,人家當然要和你翻臉反目。

想必……鄭榮愁的就是這個吧。

……

王方翼的猜測沒有錯,鄭榮吃了片刻悶酒,而後就不做聲了,今日固然是殿下的大喜日子,他從衛州趕來慶賀,可是五鎮的情況雖然大致樂觀,可是王方翼依然不敢怠慢。

這時候,秦少游起身離座去小解,鄭榮覷了機會,也起身離座,他悄無聲息的在殿外稍候片刻,見了秦少游回來,便在廊下陰影處出來,低聲道:「殿下。」

秦少游滿面紅光,今日的心情還算愉悅,他見了鄭榮,不禁道:「噢?鄭侍中不在裡頭喝酒嗎?可是喝醉了,出來走一走,醒一醒酒?」

鄭榮搖頭苦笑,道:「殿下,下官,只是有一事想要稟明。」

秦少游這才正經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後背著手,道:「那麼,我們不妨去那邊走一走。」

鄭榮頜首,二人一前一後,徐徐在廊下漫步,沿途的宦官見了,紛紛避讓,等到了無人處,鄭榮道:「五軍府送來的奏報,不知殿下看過了嗎?前幾日,有一群亂民,在朔方殺官造反,陽壽縣縣令被殺,雲中刺史急報,說是賊勢甚大,亂民聚眾有數萬人,所過之處,俱都是一片狼藉。」

秦少游頜首,道:「這個,本王是看過的,不過覺得事有蹊蹺。」

鄭榮苦笑道:「確實有蹊蹺,陽壽乃是朔方雲中州的小縣,那兒地處邊陲,哪兒來的數萬亂民,恐怕是雲中刺史誇大其詞,只是陽壽縣令被殺,卻是實情,殿下,這也是下官真正擔憂之處啊。縣令被殺,這便是挑釁五軍府,乃至於殿下的權威,而地方官員呢,非但沒有與我們同仇敵愾,據實稟報事情的經過,反而是故意誇大其詞,這雲中刺史在奏報之中說的,乃是因為百姓不滿新政之故,下官以為,此事不可小看,亂民聚眾,沒有這樣容易,除非有心人背後挑唆,甚或者,是有人暗中資助,至於這雲中刺史人等,只怕也樂見其成,便藉此機會,誇大了亂民,其目的,只怕是為了新政吧。」

秦少游徐徐踱了幾步,道:「本王看過之後,你可知道,為何本王沒有理會?」

「啊……」鄭榮驚訝的看著秦少游,一時無言。

秦少游淡淡道:「這是因為,朔方陽壽之事,對於你來說是大事,可是對於本王來說,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本王顧的是大局,這種小事,理應五軍府來管,本王不願越庖代廚,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嗎?這也是為何,本王特設五軍府的原因。今日你既然向本王提了此事,那麼本王要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鄭榮瞭然了,秦少游其實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危害,可是他沒有過問,因為他在等,在等五軍府怎麼做,亂民滋事的事,鄭榮在朝廷的時候,每年不知面對多少,哪個月不會出一點幺蛾子,說實在的,這只是常態,沒有亂民滋事那才怪了。不過顯而易見,這次亂民的滋事,顯然是有的放矢,是沖著新政來的,不過換句話來說,這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正因為地方豪強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這才讓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索性做出這樣激烈的事,所以這在鄭榮看來,顯然是豪強們垂死掙扎的徵兆,問題就在於,五軍府該如何管呢,若是輕了,這樣的事不但不會杜絕,反而各地的豪強,都會有樣學樣,可是要管,又該怎麼處置?有些頭痛啊。

他沉吟片刻,一時也摸不清秦少游心底深處的想法,最後索性道:「殿下,新政到了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素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新政,是絕不能半途而廢的,既然有人沖著新政來,那麼五軍府唯一的做法,就是立即調動軍馬,彈壓住民變,凡有不肯悔改的,統統格殺勿論,至於資助亂民的人,無論是誰,都要殺無赦,下官打算親自去朔方一趟,非要一批人人頭滾滾落地不可,要用一些人的血來敲山震虎,也用這些人的性命,來顯示五軍府推行新政的決心,如有必要,下官不介意,將這陽壽縣,化為人間地獄,便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秦少游沒有表態什麼,只是道:「這自然是鄭公自己拿主意。」

鄭榮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只是有一件事卻是難辦,五軍府手中無兵,若是調用朔方本鎮的軍馬,只怕朔方軍不肯效命。」

秦少游想了想,道:「那就去找王方翼,王方翼有辦法。」

鄭榮不由踟躕,道:「殿下……下官不知有話該說不該說,王大都督那兒,固然和下官一樣,都是為殿下效命,只是剿賊之事,只怕他未必肯盡心,王都督的心大,不願意做這等小事。」

秦少游不由笑了,道:「好吧,那本王給他打個招呼,不過這也是實情,所謂殺雞焉用牛刀,總不能讓五軍營,成日給你們五軍府做剿賊的事,須知這官兵剿賊,是越剿越鬆弛的,不妨如此,往後五軍府練出來的兵,每年專門調撥三五百人給你們五軍府,供你們調遣就是。」

盡量不動用神策軍和五軍營去剿賊,其實不只是王方翼的想法,也是秦少游的想法。

這倒不是其他的原因,問題的根本在於,但凡是帶過兵的人都知道,讓一支精銳的軍馬專門負責剿賊,往往會造成精銳的軍馬戰力下降的原因。

這種戰力的下降並非是在士氣上。而是在作戰方法上,精銳的官軍,他們的戰法和平時的操練,往往是為了適應沙場上的鏖戰,所以平時的操練,乃至於武器的配備,往往都是為了沙場做準備,比如密集的隊列衝鋒,比如各部之間的配合,比如刀手和弓弩手的搭配,他們往往更擅長戰場上的衝殺縱橫。而剿賊則不同,因為賊軍往往不會密集的在曠野上和你決戰,他們大多躲入深山老林,他們往往是三三兩兩出現,他們時隱時現,隨時可能會出現在任何地方,而官軍一旦動用沙場上浩浩蕩蕩列隊衝殺的方法去對付這些賊人,往往是疲於奔命,你總不能為了幾十幾百個蟊賊,就玩這麼大的陣仗,因此剿時,往往是撒豆成兵一樣,將一支軍馬打散,分頭行動,各營的配合反而不太重要了,反而更凸顯於個人的勇武,個人的勇武在沙場上是不值一錢的,講究的是合力,即將千萬人化為一人,假若一支精銳的官兵習慣了剿賊,每日分散於各地,四處追擊敵蹤,或是在山林之中四處搜尋賊人的蹤跡,這樣的軍馬,用不了多久就會銳化成為治安軍,等上了沙場,無法做到協調和配合,即便個個都是精壯熱血的精卒,往往也難以發揮出戰力。

除此之外,就是武器的配備了,資源總是有限的,所以最好的資源,當然是配備到最好的地方,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也是為何,後世的超級強國,做出報告,認為阿富汗治安戰導致了該國的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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