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世界很黑暗

鄭彤聽到際遇二字,竟是有生不如死的感覺,這年月,際遇都是靠著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賺的啊。

他又不是那些窮苦出身的人,那些人是窮的沒有了法子,不去拼一拼所謂的際遇,第二天可能就要餓死,自個兒好歹是養尊處優,這輩子吃喝不愁,家裡有十幾房妻妾,小日子過的悠哉悠哉,怎麼到了現在,這轉眼之間,際遇他娘的來了,鄭彤沒有感到什麼鼓勵,也沒激發起什麼鬥志,反而有一種嚇尿的感覺。

只是大兄把話說到這份上,他竟是無言以對,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只是抿著嘴不敢吱聲,惹惱了大兄,可不是玩的。

心裡在嘆息,卻也只有搖頭。

鄭家這幾日都很熱鬧,闔族上下,都蕩漾著喜意,對於鄭彤來說,這是殺頭的買賣,可是對於其他叔伯們來說,顯然是另一回事,這是鄭家的機會,好不容易來了機會,怎可錯失,雖然秦少游是個麻煩,不過……很顯然的是,面對秦少游的畢竟不是鄭家老小,顯然是老三鄭彤啊。

果然不出數日,朝廷的旨意頒出來,韋弘敏之子韋天聰,敕為武陵郡王,秦少遊人等護駕有功,賜五百金,至於鄭彤就任都督的聖旨,也來的很快,鄭家上下一陣歡呼雀躍,這可是昭義鎮啊,十一個肥沃富庶的州,上百個縣,上百萬的人口,物產豐饒,富得流油。

鄭家的家世,再加上這個昭義鎮,一旦結合起來,將會融合成為何等可怕的力量,只要能站穩腳跟,苦心經營,便是韋氏,那也足以分庭抗禮了。

於是乎,鄭家幾乎動用了闔族之力,開始疏通各種關節。

……

在孟津的楊家別院,從議事堂里下了值的楊炯一臉疲倦,還未歇腳,便有人來報:「滎陽鄭家的鄭爽到了,說是要拜謁家主。」

滎陽鄭家……

長安發生的事,楊炯怎會不知,他又不是瞎子聾子,自然就曉得鄭家的來意。

鄭家與楊家的關係,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雙方的關係還算和睦,這數百年來,也曾有過姻親,可以說,大家既說世交,也算是親戚。而這鄭爽,和楊炯也是歷來相熟的,雙方都愛經學,早年年輕的時候,都曾在長安切磋學問,往來很是頻繁,這是楊炯年少時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而如今,故有來訪,顯然不再是研究經學的問題來,結合到近來長安的消息,楊炯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心裡噓了口氣,鄭家的處境,確實很艱難啊,因為和韋家的關係,再加上韋家的大封諸侯,如今門庭有衰弱的危險,現在突然來了這麼個機會,當真是無論如何也要嘗試到底了。

雖然是唏噓,楊炯的眼眸里也露出了對故友的幾分懷戀,他卻還是搖搖頭:「去告訴他,老夫身體不適,不便相見,請他回吧。」

楊炯沒有再說什麼,便去書房裡閉門讀書了。

他不是不願見,而是不能見。殿下現在正在消化五軍,而這五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昭義鎮,幾乎可以說,在殿下心裡,這昭義鎮,早已成了他的囊中物了,絕不容許任何人虎口奪食,也正因為如此,殿下已經從神策府中,撥出大量錢財,修建五軍營,那五軍營,幾乎是神策城之外另一個恢弘建築,整個軍營連綿十里,各種操練場和營房都是錯落有致,角樓,崗哨更是數不勝數,顯然殿下是早有規劃,將昭義當作練兵,屯兵,駐兵之所,將孟津乃至弘農作為工坊區域,將洛陽締造成商業中心,將洛口作為轉運中心。

這一系列的安排,位於五鎮中心位置的昭義鎮,幾乎是殿下規劃中的靈魂之地,這裡北與朔方,振武諸鎮相連,東可進神威鎮,向南,這是河南府,也正因為如此,連接五鎮的運河支流,也是以這裡為中心開始修建。

幾乎可以說,鄭家對於昭義鎮的任何野心,都是痴心妄想。

現在鄭爽尋上門來,肯定是希望藉助自己在河南府的影響力疏通這一層關係,至少,是有和殿下洽商的意思,只是這不是買賣,殿下絕不會在這方面進行任何的讓步,既然無法疏通,自己也不願到殿下面前觸這個霉頭,索性,還是不要理會這鄭家為好。

「不過,就此來看,這鄭家,對那昭義也是勢在必得了,卻是不知,最後會如何收場。這分明是韋家驅虎吞狼之策啊。」楊炯心裡苦笑,有些笑鄭家有些不識時務,竟是願意中韋家的奸計。

不過細細思來,楊炯發現他們的心思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現在的鄭家,還有其他出路嗎?天下諸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出路,有的是跟著韋家,喝了口湯,在這次分封的狂歡之中,得到了匹配於自己家世的領地,有的如楊家一樣,自覺的融入了神策府,瘋狂的積攢著自己的財富,就如現在的楊家,現在的買賣已經融入河南府各地,楊家商行的觸角,幾乎伸展到了各行各業,每年是此前十倍二十倍的收益入賬,再加上楊家在議事堂把持著議長之職,影響力更加超凡,這種局面,並不見的比那些跟著韋家喝湯的大族要差。

「他們沒有選擇,就算明知道是奸計,也要一頭扎進來,可是他們顯然不明白,他們沒有選擇,殿下又有選擇嗎?殿下為何還在昭義鎮不肯回來?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嘆息一聲,心裡只有惋惜。

……

鄭彤幾乎是被人用刀架著登船,一路走走停停,總算到了衛州,卻見黃河的北岸,無數的匠人和勞力開河引水,無數的磚窯作坊搭建起來,大量的人忙碌著,在地上畫著一道道的白線,而在碼頭處,卻有本地的官員前來迎接,卻是衛州刺史張濤,來人畢竟是朝廷任命的昭義都督,張濤在理論上來說,是鄭彤的屬官。

見到了有人來迎接自己,鄭彤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他徐徐下了船,便禁不住問:「張刺史,這是什麼?」

張濤興緻勃勃,道:「這是在建五軍營,發動了匠人七八萬呢,要將著北岸十幾里,締造成一座堅實的營堡,往後哪,這裡隨時要囤駐數萬軍馬,日夜操練,不但新兵要在此操練,那些立了功勞的人要晉陞,也要在此重新操練,既讓武官學習,又要練兵,更要節制和調度五鎮一府的軍馬,看到了嗎,單單這個,就花費了上百萬貫錢,還有十幾萬擔糧食。這弘農郡王,當真是大手筆啊,本來呢,衛州這兒,多數人都是務農為生,說句實在話,雖也算是豐腴之地,可是嘛……種糧畢竟沒有出路,現在好了,幾百萬貫一拿出來,無數壯丁就有了生計,嘖嘖……下官這個刺史哪,從前看到以往的錢糧出入,那都是多少,幾萬貫都是大錢,可是如今……嘖嘖……真是嚇死人了,你可曉得這五軍營一年多少錢財練兵,可曉得為了貫通運河,花銷多少,鄭都督……殿下對昭義鎮,可是上心的很哪。」

說罷,這張濤意味深長的看了鄭彤一下。

鄭彤好不容易緩下來的心情,頓時又提起來,他又要嚇尿了。

這姓秦的真是下了血本啊,花費這麼多的錢財,還在這裡設軍營,又是要修運河,這是多大的一筆錢,這就好像一塊地,人家隔壁的秦大財主買了牛,翻了地,連肥都施好了,你以為人家是什麼心思?人家當然是把這兒當作了自己家的地,難道還會做了這麼多事兒,最後全部便宜了鄭家?

鄭彤有一種想死的衝動,來之前,他還是抱有了一絲的幻想,說不準,人家就認朝廷的旨意呢,又說不準,還有轉圜的餘地呢,說不準……

現在,可沒有什麼說不準了,錢都砸了進來,金山銀山都堆在了這裡,絕無倖免的可能。

鄭彤想哭,他再看這刺史張濤,心裡不禁狐疑,這姓張的,分明就是秦少游的說客啊,跑來這裡說這些,意思還不明確嗎?這是轉達秦少游的意思,是告訴自己,讓自己知所進退。

「哎哎哎……這是個什麼事兒啊,什麼見鬼的際遇……」

張刺史還在喋喋不休,道:「要說啊,往後衛州人的日子好過了,瞧瞧,殿下在這裡,可是甚得民心啊,自從砸了這麼多錢,又是修橋鋪路,又是開拓運河,又是建大營,這一下子要招募多少人,這工錢可都是童叟無欺的,不曉得多少人,現在都是靠著殿下吃飯,大家的飯碗,可都指著神策府了,你是不曉得啊,這有錢的日子,跟沒錢的日子,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連那些該死的百姓都已經盼人家好了?鄭彤臉色更是鐵青,照這刺史一說,倒彷彿那弘農郡王一下子成了天降偉人,哪裡都吃得開啊,自己這個都督……是不是擋著他的道了?

後脖子更加涼颼颼的了,就彷彿已經有了一把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總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安排鄭彤上了車馬,一路到了衛州城,而這衛州,更是衛戍森嚴,到處都是神策軍和昭義軍的人馬,一個個帶著殺氣,到了城門口,便遠遠看到城門處有許多人,鄭彤下了車馬,想不到秦少游來親自迎接他。

鄭彤心裡咯噔一下,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秦少游乃是弘農郡王,現在水漲船高,比他這個都督,地位還是要高上不少的,如今人家迎接到了城門這裡,這是什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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