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三線越重洋

筆者三次飛越太平洋,採取了三條不同的航線。去年六月,由歐洲轉道美國返臺,是從舊金山到夏威夷的首府檀香山(火奴魯魯),停了一宵,再由檀香山飛東京,坐的是日本航空公司的飛機。今年六月由東京直飛安可來奇(Anchorage)【安克拉治】,再由安可來奇經西雅圖而到洛杉磯,乘的是西北航空公司的飛機。今年九月,從加拿大歸來,是在溫哥華搭加拿大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直飛東京。以東京為終點,這三條航線,如同扇子似的張開著,扇面上所繪出的,正是一幅汪洋千頃的白雲碧海圖。從東京到美國及加拿大,原不止這三條航線,更不止這三家航空公司,不過筆者三次走了三條不同的路線,正如吃菜一樣,各嘗一臠,換換口味,也是頗為有趣的。

這三條航線,以安可來奇位於最北面。安可來奇是阿拉斯加的一個城市,難開東京的空中距離是二千一百哩。阿拉斯加接近北極,是一片未開發的處女地,地廣而人稀。飛機在安可來奇以前,大約有一小時半時間,都是飛越於阿拉斯加上空。機窗下望,一片深棕色的山脈,山頂白雲皚皚,山腳下面,盡是些河流湖沼,也都蒙上了冰層。這幾百哩的大地,看不到一點綠色,也找不到一絲人煙。我們到那裡,是六月初,已是仲夏的天氣了,而且麗日當空,晴天萬里,但地面上卻還是窮陰凝閉的光景,那末冬天的肅殺景象,也可想而知了。

我們在這紫銅色的大地上空飛了一小時多,才看到一片片深綠色的寒帶森林,而若干高山的山麓,也露出一些綠意。經過徹夜飛行的飛機,就如釋重負般翩然降落。這便是安可來奇——這一次旅程所最先踏上的美國國土。阿拉斯加的省會,叫做范朋克(Fairbank),安可來奇只是一個海港。Anchorage是下錨的意思,大概船隻到此,不能再北行,必須下錨,所以以此得名。我們的飛機在這裡停一小時,一邊加油,一邊辦理旅客的入境手續。——入境手續最重要的分為兩部份,一部份是查驗證照,一部份是海關檢查。在安可來奇辦的是前一部份,海關檢查是在西雅圖辦理,因為這樣可以免得把行李從飛機上搬下來再裝上去。

從國外到美國來的人,大概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出外遊歷而返國的美國人,這一類人拿有美國護照,當然最為方便。一類是核准的移民,他們將永久居留美國,併入美國籍。美國的移民律是十分嚴格的,那些同機來此的移民,身上背著貯存證件的圓筒,戰戰兢兢,唯恐手續不合,要做金元王國的子民,可也真不容易。最後一類是「非移民」的外國人,其中包括遊客、學生、官員、商人等等,各按照所持護照的種類、居留的期限等等而適用不同的規章;好在美國的移民局早已準備一本小冊,列明注意事項,你都可以照單行事。

辦妥了入境手續,就是已經踏進了美國的大門,緊張的情緒才鬆弛下來,趁這機會,不妨領略一下阿拉斯加的風光——儘管這僅僅是極小的一個角落。

阿拉斯加的陽光真是明媚宜人,照耀而不炙熱,風吹來也是怪涼爽的。四周圍繞的群山,山頂積雪漸溶,好像綠色蛋糕上淋著奶油。天空是徹底的藍,雲也是徹底的白。「怪來詩思清人骨,門對寒流雪滿山」,正是這番景象。從機場的餐廳臨居高臨下的望出去,一片曠野盡是草原。完全是原始的氣息,如果不是那機場門前廣場上停著的上千輛色調鮮明的汽車,誰都想不到這竟是金元王國的領土。

從機場休息室的若干陳飾和廣告中,可以約略了解阿拉斯加的情形。因為離開北極不遠,因此在夏天,每天有十八小時可以看到太陽,只有六小時是黑夜,有一張照片顯示半夜的太陽(Mid—night Sun)的奇景,朦朧中有七、八個太陽同時呈現天空,后羿復生,恐怕會射不勝射罷!阿拉斯加有著名的愛斯基摩人,從機場休息室所掛的照片裡,可以看出他們的臉型,竟完全和我們中國人一樣,是不是出於同一源流呢?麥金來山(Mt. Mckinley)是北美洲最高的山,盛產金礦,冬天是滑雪滑冰的勝地。白色臃腫的北極熊,直立傲岸的企鵝,都是這裡的特產。最發達的是捕魚業,薩門魚的產量最多。此外,綿亙不絕的原始森林,也是美利堅聯邦第四十九州的寶藏。

阿拉斯加是美國領土中最接近蘇俄的部份,所以這一塊土地雖然大而無當,在軍事上卻有其無比的重要性。安可來奇不一定是重要的軍事基地,可是在這規模不大的飛機場上,鐵網高張,各型形狀古怪的噴射機,不停的起飛降落,發出刺耳的聲音,也已經可以觸到一些緊張的氣息。

我們在清新明媚的安可來奇機場耽了一小時餘,繼續登上西北航機,昨天一夜的航程是由西向東,這一回則是由北向南。阿拉斯加是和美國本土分離的,中間隔著加拿大。因此從阿拉斯加到美國西岸各埠,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內陸線,便是越過加拿大上空,中途可在加拿大的幾個城鎮停留。另一條是外海線,那就是在太平洋上空飛行,我們的班機走的是後一條路線。

從太平洋方面進入美國本土,有三大門戶。最北面的是西雅圖(Seattle),中間是舊金山,南面是洛杉磯。這三個地方,是綜綰各個航線的樞紐,進進出出,非經三者之一不可。我們從北面飛來,所以必須在西雅圖停留,並接受海關的檢查。美國海關定有許多規矩,如香煙不準超過三百支,酒不準超過四分之一加侖,不許帶植物種籽,超過若干價值的東西都要申請繳稅,各項手續,全有規定,如法炮製,非常容易。美國人對此似乎也很規矩,我旁邊的一位太太,從海外倦遊歸來,在機上填寫報關單,整理發票,足足費了兩個多小時,毫不含糊。美國海關人員,檢查行李,工作相當嚴格,態度卻十分輕鬆,和你說幾句笑話,裝一些怪腔,使得這一件嚴肅而不太愉快的工作,在和諧的氣氛中過去。進入美國的第一道關口,就給人一個活潑友善的印象。

西雅圖的國際飛機場名叫塔可馬(Tacoma),離城還有一小時半的汽車路程,我們因為時間匆促,沒有進城。我這次去美國的主要目的地是芝加哥,照路線上來說,應該從西雅圖直飛芝城的,但是因為在洛杉磯有些事情要聯繫,洛城的旖旎風光早所嚮往,去年沒有來得及一遊,今年也可趁此了卻一樁心願。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去洛杉磯雖然也有幾百哩路程,飛機票卻用不到加錢。

按照航空公司的協議,橫渡太平洋去美國,在西海岸任何一埠停留,都用不到加錢。這一次我們由西雅圖去洛杉磯再轉芝加哥,固然沒有加錢,回來的時候,我從溫哥華直飛東京。餘慶、祖德兩兄由溫哥華到西雅圖轉往舊金山,由舊金山到檀香山,再由檀香山到東京,比我多走了很多路,多玩了好幾個地方,多吃了好幾頓飯,卻也沒有多破鈔分文。

從西雅圖到洛杉磯途中,飛機在波特蘭(Portland)、舊金山,各停留一番。不過我們都沒有進城,只在機上俯瞰風景而已。我從安可來奇到洛杉磯,就等於把北美洲的西海岸,由很冷到很熱,全部歷遍了。除了安可來奇以外,我曾遊歷過的城市,有溫哥華(加拿大境,我回來時曾住二天)、舊金山、洛杉磯三地。關於這三處的風光,當另文記述。

現在略述這三條航線的情形。我去年坐的日本航空公司的飛機,由舊金山到檀香山一段是DC-6,由檀香山到東京一段是DC-7C,西北航空公司也是DC-7C,加拿大太平洋公司則是Britannia。DC-6和DC-7C都是道格拉斯廠的出品,Britannia則是英國製品。因為製造飛機,其複雜精細,數倍於汽車,工廠設備和投資,為數驚人。所以世界上飛機製造廠,只有寥寥幾個,道格拉斯和波音,是美國最大的兩個飛機廠,據說波音的一個工廠就在西雅圖近郊,上下班都有三、四萬輛汽車,規模之大,令人咋舌,可惜沒有機會去參觀一番。DC-6,DC-7,Britannia都是四引擎的螺旋槳飛機,DC-7要比DC-6的發動力大,載油量多,因此載客多,飛行距離也長。現在道格拉斯廠已經製出DC-8,波音廠也產製Boing 707,都是噴射客機,有了噴射客機,民航事業又邁入一個新的時代。一架噴射客機,可以載客一百多人,每小時可以飛行五百到六百哩,使遠程的飛行時間,差不多縮短一半。美國人事事講速度,「時間就是金錢」,所以各個航空公司,都爭先訂購噴射客機,飛機廠來不及生產,預約交貨日期,各航空公司也爭先發表進入「噴射時代」的預告,以招徠顧客。從舊金山經檀香山到東京,泛美(PAA)、英國海外(BOAC)等航空公司都已經使用了噴射客機,餘慶、祖德兩兄,早於一個月前預定機位,都已經客滿,放在「候補名單」中,卻始終沒有補上;只得仍搭日航,由此也可見得美國人一窩蜂的風氣了。

飛越重洋,飛機都在四、五萬呎高空,上為青天,下為白雲,有時候從雲隙中漏出粼粼碧波,其他什麼也看不到。至於引擎發動的隆隆聲,更加單調。機艙裡面,雖然有空中小姐的慇懃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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