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骸疑雲 第二三零章 夜襲祥瑞鎮(16)

聲音很小,只有章得才一個人能聽見。但對於章得才來說,卻如同半空打了個晴天霹靂,整個人都糊了。

「我什麼也沒聽見,我什麼也沒聽見。」章得才半瘋半顛的搖著頭,說道。隨即連滾帶爬的走到自己下屬刀疤臉和漁夫面前,吩咐他們速度把保安室的邱老實,九筒給好好地伺候過來。此刻,在章 得才眼裡,已經沒有升官發財了,這群可怕的日本人,就像是民間傳說里的瘟神,碰著兒便死,沾著兒便亡,章得才現在的唯一念頭就是,送走,趕快送走楊開他們,這樣自己才能安下心來。

陳天頂舒服的用筷子夾了口大馬哈魚,放在嘴裡慢慢咀嚼,等醬香融入口中時,這才眯著眼笑了出來。楊開的表現太令他佩服了,不但解了危機,還出人意料將章得才逼得半瘋,這其中經過,豈是一個妙字可言?

只是這般,倒是沒自己什麼事了,倒不如坐下來靜靜的喝著酒,吃著菜,看著楊開在那裡演戲。

進鎮的那一刻,他還在思考,這出表演,誰才是名副其實的老戲骨子。

現在老戲骨子的花落誰家,已經是定局了。

他就是楊開!

楊開,有意思,有意思。陳天頂一邊琢磨,一邊用筷子招呼華伯濤,張鶴生等人說道:「菜還沒涼,乘熱先吃點吧!可惜了那盤大白菜,被我們少佐給砸了。」

就這樣,一場本已經停頓的飯局,再次開始了起來。眾人吃的不亦樂乎,而楊開則繼續有一句沒一句的恐嚇著章得才,把這老小子弄得一張狗皮膏藥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差點沒虛脫過去。

楊開相信,許多年後,當章得才回憶往事時,一定會把今天當做是自己此生最黑暗的時光,沒有之一。

幸好,就在章得才快要崩潰的時候,被他派去的刀疤臉回來了,他的身後跟著兩名偽軍,還有五花大綁的九筒,邱老實。

真正的邱老實,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由於長年在地里幹活,臉上的皮膚顯得很粗糙。好像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因為衣服被章得才手底下的假冒貨換掉的緣故,此刻的邱老實上半身是赤裸的,看到客棧里人山人海的漢奸,還有跪在地下的章得才,邱老實臉色一白,默不作聲。

「楊哥,他們,他們莫名其妙的就把我給綁了……」九筒的兩隻胳膊反背在身後,手腕處被麻繩打了結。

「呸……呸……」吐掉塞在嘴裡的破布,他怒罵道。

「章隊長,太君,這人,我給你們原封不動的帶來了。」刀疤臉討好的把腰彎到了章得才的身前,說道。

「咳咳……」這個時候,楊開的一聲輕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柳生君,不要再叫我楊哥了,我們的身份已經不幸泄露,不過這裡都是自己人,一場誤會而已。」楊開側過頭,對九筒擠了擠眼說道。

「你失蹤以後,我們的大佐可是擔心死了,所幸,安然無恙。」不等九筒反應過來,楊開又補充了一句提醒道。

九筒本就是個心思聰敏,善於變通的人,聽楊開兩句話一提醒,再看看跪在地上的章得才,立馬明白了一切。不過為了防止給楊開等人添麻煩,他選擇了閉口不言,只是怨毒的瞪了章得才和刀疤臉一眼。

「嘿嘿,太君,太君好……」章得才走到九筒身邊,一陣點頭哈腰,比看到自己親爹還畢恭畢敬。

「呦西,人安全就好。但是章隊長,這就是你的認罪態度和誠意嗎?」楊開說完,指了指依然捆綁在九筒身上的麻繩,厲聲說道:「這分明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恥辱!八嘎!」

這八嘎兩個字,真是百試不爽,比子彈還管用。這話一出口,才站起來的章得才又駭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手下不懂事,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呀!」隨即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直起身子一巴掌就將刀疤臉給抽倒在地上。

「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就是這麼禮待皇軍的嗎?」

「我……我槍斃了你……」說完,章得才掏出盒子槍,拉上保險,毫不猶豫的對著刀疤臉開了槍,只聽砰的一聲,槍口白煙升起,刀疤臉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莫名其妙的做了泉下之鬼。

狹小的客棧頓時多了具血淋淋的屍體,而那些跪在地上的漢奸,腦袋埋的更低了。

看到這一幕,楊開都有點佩服起章得才了,還真是心狠手辣,殺自己的老夥計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見好就收,不然惹得章得才狗急跳牆就不好了。

想到這,楊開立馬一整面容,傲然的拍了拍掌:「章隊長,你得作風,我很喜歡。」

「謝謝誇獎!謝謝誇獎!」本來還為刀疤臉的死有著一絲內疚,現下聽楊開一表揚,章得才心裡的那點內疚當即飛到了九霄雲外,喜形於色的說道。

「報告太君,先前抓這位皇軍,也是這個可惡的傢伙出的主意,我一時犯渾,就同意了,結果惹出了後面的麻煩,耽誤了太君們的時間。現在既然事情水落石出了,正好數罪併罰,將他就地正法,好給這位皇軍解解氣。」章得才心道,反正人也死了,倒不如把所有罪過推到刀疤臉身上,甭管日本人信不信,自己總算好開脫了點。於是他便媚笑著說道。

「嗯!」楊開點點頭:「既然人都死了,就算了吧。還不給柳生君鬆綁?難道讓我和橫山大佐親自去解?」

「不,不……」章得才渾身一怔,心想怎麼拍馬屁拍的把正事兒給忘了,趕忙捋了捋袖子,匆忙給九筒解開了反捆的麻繩。

「哎呦,酸死了,這胳膊。」麻繩落地後,九筒抱怨的舒展了一下肩膀,面現疲憊。

「太君,您的槍!」章得才小心翼翼的將此前繳獲的勃朗寧手槍遞向了九筒。

「謝謝。」九筒接過槍,隨意地插在了腰間,陰陽怪氣的回了句,就走到了桌子旁。看到滿桌的酒菜,也不多說,伸手就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啊!過癮。」九筒抹了抹嘴角的酒漬,抓了雙不知道是誰的筷子,大快朵頤起來,只餘下還被綁著的邱老實,狐疑的看著九筒插回腰間的勃朗寧手槍,目光聳動,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連帶著看向楊開等人的目光也多了層含義。

「章隊長,這個姦細也鬆綁吧!」華伯濤乘機揮了揮手,輕描淡寫的說道:「方便我們帶走,嚴加盤問。」

「這個……」章得才面現猶豫:「太君您有所不知,軍統的姦細,大多都是硬骨頭,上次我們不知道費了多大功夫,連哄帶騙,才撬開了其中一個人的嘴。如果現在放了這個姦細,我怕他會傷害到太君……」

「八嘎,橫山大佐的話,你敢違背嗎?」楊開威逼的說道。

「松……鬆綁……」章得才現在可不敢再猶豫了,人大佐都開口了,自己再阻攔,那就不是抗命的問題了,而是掉腦袋的問題了。

「你們他媽的長耳朵沒?鬆綁!」章得才裝腔作勢的揣翻了身後一個漢奸,走一步路,又把另一個給揣翻了,兩個漢奸哪裡還敢回話,趕緊手忙腳亂的哆嗦著給邱老實解開了繩子。

不過為了防止邱老實有所異動,章得才警惕的掏出自己的盒子槍,指著他的後背,寸步不離。

「收起槍!」章得才離得這麼近,楊開自然不便透底,當下板著臉給了章得才一個白眼,說道:「這個屋子裡,我們的人有三十多個,而且個個都有武器。他只有一個人,還需要如此害怕嗎?真是丟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顏面。」

「是,是!」章得才早就被訓的沒脾氣了,聽了楊開的話,趕忙告了個罪,退到了一邊,只把楊開和邱老實留在了屋子的正中間。

看到章得才退出了一定的距離,楊開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邱老實,他發現,此刻的邱老實,也正以同樣的目光看向自己。

「你地,是誰?」楊開大聲說道。

「我……」邱老實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但沒害怕,反而笑出聲來:「我是中國人。」

「支那人,我知道你是支那人,我是問你的真正身份。」楊開有模有樣的說道,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日本少佐。

「我的真正身份就是中國人呀!」邱老實說道:「呵呵,看來這位太君對我們中國的文化習俗不太了解,我來解釋下,在我們中國只有兩種身份,第一種,是大寫的中國人,至於第二種,則像章隊長他們,小寫的日本狗。」

邱老實特意將最後一個『狗』字咬的很重,從被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抱了決死之心,只可惜,臨死之際,還是沒有幫上中央政府同僚的忙。不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將章得才這個狗漢奸羞辱一番,也算是夠本了。

「邱老實,我操你媽,信不信我把你拖到菜市口斬成八截!」章得才惱羞成怒的說道,無疑,邱老實的一席話,正好戳到了他的軟肋上。

「斬成八十截,都還是個人,不像你,人模狗樣!」邱老實朝著章得才吐了口唾沫,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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