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龍骸疑雲 第三十二章 十年(2)

「是的,直到剛才,你都還是個瘋子,只是現在,突然清醒過來了。」楊開說道。

他完全可以理解此刻張鶴生那複雜的心情,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騙我,你們都在騙我!」張鶴生聲嘶力竭的舉起手,指著戴笠的鼻子:「我明明還在張大帥的列車裡,保護他返回東北。」

「哦,我明白了。」他自言自語:「我現在一定是在做夢,你們都是夢寐,在蠱惑我,對不對?只要我醒來,你們就都沒有了,我就在列車裡了,我就又看見張大帥了。」

「這個世界上有種可憐人,他們把夢境當做現實,把現實當做夢境。說好聽點,是莊周夢蝶。說難聽點,就是一個純粹的懦夫。」

說到這,戴笠突然上前一步,狠狠地逼視著張鶴生:「都十年了,你還想繼續逃避下去嗎?」

「再逃避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人生又有幾個十年,二十年!」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真的什麼都記不清了」張鶴生帶著哭腔,逃避著戴笠的目光:「我不相信,你們合夥騙我這個老實人。我要到外面去,我要一個個問,他們才會對我說實話,就是這樣。」說完,他跌跌撞撞的朝著大門走去。

「義父,我攔住他!」曾養甫說道。

「不用。」面對著張鶴生清瘦的背影,戴笠淡淡的說道:「這十年來,你都在精神病院里,活在自己給自己設置的枷鎖里。但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嗎?」

「這十年來,小日本的僧侶,陰陽師分兵兩路,一路專門破壞各地的地運,另一路專門破壞各地的氣運。地運破,百年荒,氣運破,千年涼!時至今日,已有近三個省市的地運遭了殃。」

當戴笠這句話說完之後,張鶴生踏出的前腳竟硬生生的收了回來,隨即驀然的轉過腦袋。

「當真?」張鶴生滿臉凶戾之色。

「當真」戴笠點頭:「還有些事情,你想聽嗎?」

「說!」他咬牙切齒的說道。

「其中一個偶然的機會,軍統活捉了其中一名參與者,竟發現對方其實是個中國人。」

「中國人?」張鶴生眼珠子一翻:「如此漢奸,誓殺之!」

「聽我繼續說,這個人不但是個中國人,還是你們『中華抗日救亡祈福協會』的原成員,隸屬於全真教。我們起初也不信,嚴刑拷打之下,這才水落石出。原來,東北失守後,整個全真教就投了敵,小鬼子陰陽師之所以能如此輕車熟路的到處搞破壞,全是因為他們帶的路。」戴笠語不驚人死不休。

「不可能,我們都是發過誓的,為國家盡心儘力。」張鶴生一口否定。

「發誓,這個年代,誓言能值幾個錢,能換來真金白銀嗎?」戴笠冷笑。

「還有,兩個月前,我們發現了你的那位老友,梁維揚的蹤跡。」

「梁大哥,他不是死了嗎?」張鶴生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哼哼!」戴笠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不是記不清當時發生的事了嗎?既然如此,又怎麼會如此肯定梁維揚死了。」

「噫,我怎麼會記得他死了?」張鶴生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我想想,別說話,讓我安靜一會兒。」張鶴生晃了晃腦袋,努力挖掘著記憶深處的謎團。

「那天,是陰天,天空有陽光,但很少。」張鶴生喃喃自語:「那天,梁掌教和我說,離東北越來越近,小鬼子可能要下手了。叫我帶著一批精銳弟兄協助大帥的衛隊打頭陣,隊里有個主心骨,遇到突發事件,也好處理。而他則親自坐鎮後方,保護大帥……」

破碎的記憶慢慢拼接,在張鶴生的腦海中形成一幕幕殘缺不全的膠片。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張作霖放下了手中的圍棋:「誰?」

「大帥,是我,梁維揚。」

「開門吧!」張作霖對身邊的士兵招呼了一聲,片刻,風塵僕僕的梁維揚走進了房間,他穿著一身泛白的長衫,下巴一撮山羊須。腳步穩健,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個高手。

「梁大哥,你怎麼來了?」正陪著張作霖下棋的張鶴生驚訝的問道。

「鶴生,前面可能要出事兒。」梁維揚愁容滿面的說道。

「啊?」張鶴生眼珠子一瞪:「是日本人?」

「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八九不離十。」說著,梁維揚坐到張鶴生旁邊,對他耳語了一番,只見張鶴生的眉頭越來越皺,最後擰成了一個川字。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梁大哥。」兩個月的親密戰鬥,已經讓張鶴生徹底的被梁維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此刻亦是馬首是瞻。

「這樣吧,我們把正一和全真的精銳弟子都聚集起來,由你帶隊,在前面開路。我帶著餘下人,守住後方,保護大帥。」沉吟片刻,梁維揚說道。

「行,那我這就去了,梁大哥你自己小心。」張鶴生點點頭。

「嗯,你也小心。」梁維揚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笑。

「怎麼了,二位,太風聲鶴唳了吧?談判失敗歸失敗,日本人還真敢對我動手不成?」張作霖毫不在乎的說道。

「日本人惡貫滿盈,又有什麼事兒不敢做的。我們一定要萬事小心,不中了他們的圈套才好。」張鶴生說完,拱了拱手:「大帥,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這盤棋……呵呵……」

「我接著下就是了。」梁維揚親切的拍了拍張鶴生的肩膀,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哦?這位梁道長也是此道高手?」張作霖笑道。

「過獎了,只是粗通棋藝。」梁維揚謙虛的說道。

「那好,我們就接著這個殘局下,不分勝負誓不休!」張作霖說完,按下了一枚黑子。

事情的發生往往出人意料。

張鶴生領著諸人還未趕到車頭,整列火車就開始了急促的緊急制動。

「怎麼回事?」張鶴生踉蹌的拉住了扶手,身後的人倒下一大片。

「不知道。」一名弟子喘著粗氣:「好像是司機那出了問題。」

「媽的,出大事了。你們跟我上車頂,其他人從車倉衝過去!」張鶴生說完,打開車窗,猿猴攀山般的躍上了火車頂。

視野里,火光一片,到處都是槍聲和喊殺聲,分不清敵我。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少了胳膊的血人遠遠奔了過來。張鶴生目光一動,提起內勁,輕輕巧巧的幾個騰挪,就將對方接在了懷裡。

定睛一看,卻發現,懷裡的那老頭竟是茅山派的帶隊人,此前,車頭的安全就是他負責的,現在看他傷勢嚴重,奄奄一息,怕是車頭部分已經失手了。

「方師兄,怎麼回事?」張鶴生搖了搖懷裡的血人。

「死了,死了,前面的兄弟都死了」懷裡的血人因為痛苦,而死死地攥緊了張鶴生的胳膊,無數黑色的血漿從嘴角流出:「快……快走……」

就在此時,背後的一列車廂陡然炸成兩截,空氣中遍布了硫磺煙的味道。

「不好,那是大帥的車廂!」張鶴生對身邊的兩名弟子連連呵斥:「快去,快去保護大帥!」

「遵命。」兩名弟子說完便拔出長劍,跳下火車。

只是還未落地,就接連發出慘叫,片刻,這兩個弟子又被人重重的拋擲了上來,只不過此刻,卻成了兩具血肉模糊的死屍。

「八嘎,保護別人?這是多麼好笑的邏輯呀!」幾聲冷笑從四面八方傳來。

「還是先想想,應該怎麼保護好自己吧!」於此同時,十多個身披袈裟,光頭上紋滿了黑色經文刺青的僧侶慢慢出現在了張鶴生的周圍。

「你們是什麼人?」張鶴生怒吼。

「超度你的人!」話音剛落,為首的僧侶平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在他掌心的位置,一張人嘴上下張合,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血淋淋的牙齒……

回憶慢慢收起,張鶴生睜開了眼睛。

「他的確是死了,當時他和張大帥在一起下棋,張大帥死了,他不可能倖免。」張鶴生苦澀的說道。

「你真是愚蠢至極。」戴笠無奈的搖搖頭。

「我要告訴你的是,他不但沒死,而且還活的有滋有潤。兩個月前,軍統特工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小鬼子的軍營里跟兩位艷妝歌妓白日宣淫,陪同他的,是日本甲斐流妖僧:關穀神奇。」

「你確定是他?」張鶴生面色煞白,就好像奮鬥了一輩子的理想,等到快要實現了的時候,被人告知,其實這個理想是從來不存在的。

「確定。」戴笠點頭。

「他現在在哪,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問個明白!」張鶴生惱羞成怒的說道。

「哼,是去找他,還是去送死?」戴笠撇了撇嘴角:「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你還看不出來?恐怕,在你們護送張作霖之前,梁維揚就已經秘密投靠日本人了。之所以挑選兩教精英讓你帶隊,我估計,那時候,雖然他貴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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