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 第二十一章 寒山寺鐘

柳鶯鶯奇道:「我只聽過借酒消愁,還沒聽說過喝酒讓自己痛苦的。」

李志常道:「他自身有嚴重的肺病,你要知道一個人的肺有問題,實在不該喝酒的,他每喝一次酒,都會劇烈的咳嗽,彷彿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咳出來,這樣才肯罷休。」

柳鶯鶯道:「他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李志常把李尋歡的故事給柳鶯鶯說了一遍,在李尋歡自己看來,他的人生就是那樣,雖然經歷豐富些,可仍舊沒有任何值得誇讚的地方。可是任何一個別的人聽見他的故事後,都會有別樣的感觸。

可是柳鶯鶯的感觸跟別人不同,她說道:「這人可真是一個混賬。」

她接著又道:「道士你跟這個混賬是朋友,看來你自己也不是好東西。」

李志常輕輕笑道:「姑娘不是第一個說他是混賬的。」

柳鶯鶯道:「還有誰?」

李志常淡淡道:「他自己。」

柳鶯鶯道:「這人肯承認自己混賬,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李志常道:「有時候太過有自知之明,其實會讓自己更痛苦,世上最珍貴的是難得糊塗。」

柳鶯鶯心道:這人似乎話裡有話,是在開導本姑娘么。

柳鶯鶯道:「且不說難得糊塗,你說那我是不是第一個說你是不是好東西的?」

李志常微微一笑道:「姑娘的確是第一個。」

柳鶯鶯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當浮一大白。」

李志常同樣報之一笑道:「理應如此。」

這時候外面響起了浩大悠揚的鐘聲,只見遠處一口大鐘長了一雙腿,飛快的奔到醉也不歸樓前。待大鐘走到近處,眾人才發現不是大鐘生了腿,而是一個高大的老僧,一肩扛著一口大鐘,一手拿著一根烏木棒。

有人驚呼道:「這是寒山寺的大鐘。」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寒山寺的重逾千斤,這和尚是怎麼扛著大鐘過來的。老和尚鬚眉皆白,放下大鐘橫在門前,和尚大咧咧道:「店家,和尚我討一口酒喝。」

掌柜道:「賊禿這裡沒酒,快把大鐘搬走,不然我怎麼做生意。」

李志常悠悠笑道:「這和尚是喝一分酒漲一分力氣,店家不給酒,和尚就賴著不走了。」

和尚看著李志常笑道:「我說今天眼皮子怎麼一直在跳,原來是要遇見牛鼻子你。」

這時候花生聽見和尚的聲音,喜從天降,大聲道:「師父,俺想死你了。」

他用出大金剛神力三十二身相的『大自在相』,身法迅疾如風,跳脫自在,老和尚一時沒料到花生居然也在這裡,居然被花生抱住腿。

和尚望著李志常恨恨道:「晦氣,死牛鼻子算計老和尚。」原來和尚早就臻至絕頂,目力耳力幾乎近乎仙佛,要說早就該發現花生了,可是李志常近年來參悟『天子望氣術』,於氣機流轉一道,頗有所得,暗暗使了手法,掩蓋了花生的氣息。而且李志常不曾掩埋自身氣機,落在和尚這等大高手眼裡,便如大日一般,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李志常氣機的熾烈。自然忽略了其他的事物,這也是李志常如今漸漸能做到舉手投足間便和環境相合,不經意不刻意便能用出厲害的手段。

和尚道:「好個牛鼻子,些許年頭不見,神通見長,咱們稱量稱量。」

李志常道:「老和尚近來不一樣長進了,也不知道你哪來好福氣,這小花生才不過十五六歲,就練成了三十六身相,那可是你老和尚壯年才有的造詣。」

和尚道:「小混蛋怎麼比得了老子,老子當年不到二十歲就自創了大金剛神力,天上地下,還有誰比老和尚更天資橫溢。」

柳鶯鶯咯咯笑道:「和尚自吹自捧好不要臉。」

李志常微笑道:「柳姑娘此言差矣,這話若是別人說,自然是大放厥詞,不過九如和尚乃是禪林巨擘,妙悟佛法,多少年前都過了『本來無一物』的境界,在禪宗自稱一派,這等境界,比之禪宗五祖,都絲毫不遜色,說一句天資橫溢並不為過。」

九如道:「牛鼻子這麼吹捧和尚,一定大有古怪。」

李志常道:「和尚呵佛罵祖,難道還怕我不成。」

九如說道:「和尚生來就不知道『怕』字。」

同時他又說道:「小和尚別老抱著老子的佛腳給我起來。」

花生道:「我怕一撒手,你老又跑的無影無終。」

九如道:「老和尚一言九鼎,說不跑就不跑。」

花生道:「師父別想糊弄俺,你肯定到時候又會扛了九隻鼎放在俺面前。」

柳鶯鶯撲哧一笑,如同百花齊放,九如見到:「姑娘你別笑,一笑老和尚心都花了。」

柳鶯鶯道:「花生你也別抱著你師父了,姐姐請你們兩一起喝酒。」

聽到喝酒兩個字,花生這才鬆開了手,不過仍舊眼巴巴看著老和尚。老和尚才管不了那麼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一吸,一壇美酒就入了肚皮。柳鶯鶯見得老和尚豪氣干雲,也不由得心下喜愛,說道:「今日咱們以酒會友,不喝光無錫城的美酒不算好漢。」

老和尚才喝了兩壇酒,微微嘆息道:「喝個酒也喝不清凈。」

李志常道:「本來無清凈,何處是清凈,和尚是想跑了吧。」

九如哈哈大笑道:「牛鼻子就是牛鼻子,心思狡詐。」

這醉也不歸樓今日果然不太清凈,外面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叫嚷聲。

柳鶯鶯道:「和尚你的對頭來了?」

李志常悠悠道:「是失主來了,和尚偷了寒山寺的大鐘,廟裡的和尚那裡還坐得住。」

九如道:「天地之物,天地之人任取之,那能算偷,何況昔年一個酸書生一句『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平白污了一片清凈,當真可笑之極。」

李志常道:「書生不可笑,世人殊為可笑。」

九如道:「和尚不可笑,道士可笑,道士看得假,和尚看得真。」

李志常道:「我道家本是借假修真,和尚可笑,道士一點都不可笑。」

和尚哈哈大笑道:「沒有本性真如,都是假的。」

李志常微笑不語,大道之爭不在口舌。

不一會,叫嚷聲迫到了門外,其中一個老僧踏入門中,面色嚴肅,形容峻烈,見到李志常和九如一僧一道喝酒吃肉,談笑風生,當真怒不可遏,拿著一根長棒厲聲道:「大膽孽障,老僧見你年紀老大不小,又是孤苦無依的樣子,才准許你來寺中掛單,你不思慈悲之意,反而趁機偷走寺里的銅鐘,這也就算了,可是你公然和道士還有女子在這裡喝酒吃肉,眼中還有沒有佛祖,還有沒有清規戒律。」

李志常道:「釋迦摩尼可沒定下什麼清規戒律,而且他說眾生平等,自然也不用尊重釋迦摩尼了。」

老僧道:「妖道少來曲解佛法,你也是道門中人,居然也和這孽障一起吃肉喝酒,該打。」

掌柜的見到老僧,認識是寒山寺的主持弘悟,開口笑道:「大師勿惱,彆氣壞了佛體。」

弘悟一棒打倒掌柜的,說道:「你也糊塗,居然賣酒肉給出家人。」

九如哈哈大笑道:「弘悟老禿驢,你參禪悟道,這些年可修成了什麼道,死後能見得西天如來么。」

弘悟道:「我見不得如來,但你一定下十八層地獄。」

九如道:「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一百年豺狼當道,人間已成煉獄,和尚在這煉獄中,甘之如飴,可不想去西天享福。」

柳鶯鶯不通佛理,聽見和尚的話不解,便問道:「道士,和尚是什麼意思?」

李志常道:「佛經記載地藏菩薩在無量無邊劫以來修行,早已達到佛的智慧海,功德已圓滿具足,早就應該成就佛的果位。但地藏菩薩發願要度盡一切眾生,所以隱其真實功德,以本願力和自在神通,到處現身說法救度眾生。故《楞伽經》說,有大悲菩薩,永不成佛。並非因為程度不夠或者懈怠修行,而是以大悲願力度化眾生。所以功德雖然與佛齊等,卻不現佛身,始終以菩薩身度脫罪苦眾生。正所謂『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李志常淡淡笑道:「九如自認到了佛祖的境界,不過卻有天空海闊的胸襟,一心在紅塵中要度盡眾生。和尚一心要超佛做祖,可惜還不夠乾淨,不然也不用學什麼地藏王了。」

九如笑罵道:「牛鼻子就你無所不知么,老和尚點播弘悟,你來點播老和尚,可惜老和尚生來不愛別人教我,咱們許久未見了,得好生親近親近。」

弘悟道:「好個狂僧,貧僧何須要你來點播。」

九如道:「你個榆木腦袋,點撥了也沒用,牛鼻子這裡太小,當不起咱們較量,敢出去么。」

九如大笑一聲,伸出烏木棒,將銅鐘一挑而起,擔在肩上,大步向門外走去,兩個和尚揮棒來打,兩根大木棒打在九如身上,頓時斷成四截。花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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