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這名機器人應該會回答自己。
然而並沒有半點回應……
沐凡又問了幾次，結果還是沒有回應。
耳邊只有運輸車行駛在坎坷不平道路上傳來的顛簸聲。
再回頭看向身後那靜謐的車廂通道，厚厚的鋼板隔離，沐凡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進了一座監獄。
車廂與駕駛室隔板的上方還有一枚攝像頭在盡職盡責的進行監控。
相信沐凡有什麼異動都會實時傳輸到149師的情報中心內。
沐凡背對著攝像頭，走到車廂最末尾，透過厚重箱門上的觀察孔看著身後的滾滾土龍。
「黑，我感覺押運的東西不是那些貨物，而是我。」
輕輕的聲音響起，沐凡隨手掏出一包壓縮餅乾撕開吞下，兩天時間只是在車內靜坐著，沒有任何溝通，他的第一個任務真是無聊透頂。
「哼，班門弄斧。不用擔心，你再走過去，將手腕貼到通話窗，黑大爺治理這種情況最拿手了。」
黑冷笑一聲告訴沐凡。
於是在攝像頭的監控中，沐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再度返回來，手腕搭在了通話窗上。
「我們的線路是安全的嗎？」
「這可是我的第一次任務，我不想搞砸了。」
似乎懊惱的聲音響起。
……
149師部，情報中心。
蓋里少校正靜靜看著兩台物資運輸車的實時監控。
沐凡的舉動在他看來實在是有點好笑，剛剛竟然想搭訕一台僅僅安有固定程序的機器人，真是腦子進水了。
不過很快這名叫做沐凡的列兵就放棄了這個舉動，重新走向車廂尾部。
看樣子是碰壁了，這個舉動正常人都會有，少校點點頭。
過了一會沐凡又轉身走向車窗時，蓋里少校哈哈大笑後已經不太關注了，這小子真是一個死腦筋。
而且腦子還進水了。
笑過之後的蓋里已經不再全身關注看著這個傻瓜的畫面了，而是進行例常巡視其他監控畫面。
不過沒有人知道攝像頭下方恰好是監控的半盲區，當沐凡手掌搭在鐵窗上時卻恰好是監控無法看到的畫面。
而且更沒人知道，當沐凡左手腕錶悄然貼到鋼製的網格窗口時，駕駛機器人的藍色眼睛波動了一下。
「力場構建中，完成進度44%……67%……」
「進行信號偽裝，開始侵入中控晶元，進度40%、75%……」
「全部入侵完畢。」
「視頻監控信號修改完畢。」
「上級指令信息已獲取。」
「在這個領域，黑大人是無敵的。」
沐凡正在專心聽著黑的進度彙報，冷不丁前方那正在駕駛運輸車的黑色機器人頭顱突然旋轉180度說道。
最後一句來自前方。
沐凡眉毛一挑，左手食指豎起，指了指上面，沒有說話。
「已經成瞎子了，剛剛我已經接管了這台車，旁邊的那台車10秒鐘後接管完畢。放心，如果不讓他們堅信你是一個好孩子，算我輸。」
看著面前那獃頭獃腦的機器人，沐凡嘴角抽了抽。
「你能不能別這麼貧！」
當蓋里少校再次掃過這台監控器時，畫面中的沐凡已經放棄了交談，百無聊賴的直接躺在通道里睡過去了。
「少校……這？」
情報員遲疑的看向蓋里。
「行了，不用理會了，兩天時間裡不定時檢查一下就好。」
看到這一幕，蓋里少校終於放下了心，不再關注。
情報部並沒有對內的監控設施與聲音採集器，所以黑自然不知道幾人的對話。
但是通過監測到軍用網路當中，情報人員對重點關注頻道的更換，也終於從側面推斷出——他們對沐凡的監控悄然減弱。
來自黑的潛伏程序駐留在物資部的末端通訊頻道內，絲毫沒有觸動這在它看來無比簡陋的防禦程序。
在「完全正常」的監控畫面中，沐凡依舊呼呼大睡。
然而在現實中，沐凡早已經坐在副駕駛席上，正在感受著來自伊普西龍E73號星球獨特的魅力。
風沙，荒蕪，丘陵。
一望無際的灰濛濛，沒有半點的綠色。
甚至連苔蘚都是那種呈現褐色的，不過看起來乾巴巴的，摸起來倒是頗為濕潤。
除了一些頑強生存的植物，目前為止，沐凡還沒有看到有動物的存在。
一路上也並沒有發現有大型生物活動的痕迹。
大開著窗戶，沐凡單手搭在車門上，耳邊傳來黑特意播放的震耳欲聾的搖滾樂。
那勁爆密集的鼓點聲搭配著嘶啞的聲音，搭配著這荒涼的戰場，將一種末日廢土的感覺完美勾勒出來。
甚至在沐凡難以置信的眼神中，身邊那台光禿禿的黑色機器人身體還在有節奏的搖擺，連帶著物資車開起來都一扭一扭。
當黑控制了駕駛用機器人後，沐凡也瞬間完成了身份的轉變。
真真正正成了兩台物資運輸車的負責人。
用黑的話來說，就是從孫子到大爺的轉變。
轉過頭，看著在那專心享受駕駛樂趣的機器人，沐凡開口喊道：
「黑？」
「嘿，boy，要更換下一曲么？」
藍色的電子眼掃了一眼沐凡，黑色機器人依然止不住的隨歌搖擺。
對話還未開始就已溝通失敗……
沐凡索性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黑明顯是還沒從獲得新軀體的興奮中清醒過來。
當侵入成功後，作為宿主的沐凡自然也就知道這兩台運輸車的真實狀況。
兩名機器人並沒有人為操作的痕迹，只是按照已設定的駕駛程序行進，在這兩台機器人的資料庫中，這條線路屬於聯邦軍方開闢出來的安全線路。
所以自己倒是不大可能會在路上遇到什麼危險。
除了在進入火丘陵區之後的十幾公里內可能會面臨零星小股敵人的騷擾。
不過，物資支援目的地的104師27步兵連肯定會過來接應的。
沒有低空飛行器，依靠物資車的行進速度，最快需要兩天時間，這兩天註定是枯燥而漫長的。
只是，既然是支援，那麼自己一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在灰濛濛的天空下，一人兩車漸行漸遠。
……
「聽說了沒有，149師那個吝嗇鬼師長竟然給我們支援物資了。」
一名臉上被厚厚的泥土遮擋起來的老兵，抱著手中的脈衝步槍，感受著防空洞上方被炮火猛烈打擊時出現的簌簌聲。
27步兵連的二級軍士長，喬·佩特，在邊境上作戰超過九年的老兵。
用他的話說，當年因為在就讀一所B級軍校時，因為路見不平，將一名把人撞成癱瘓卻想開車逃逸的軍貴子弟狠狠打殘。
最終落得被報復性的分配到邊境，一呆就是九年。
期間從空間站到小行星，喬·佩特多次險里逃生，最終從帶著一身戰功……駐守到了依然存在激烈衝突的舊戰區。
名義上被美化為歷練新人。
長期遠離那些和平星球的安定生活，他都快忘記正常的生活是怎樣安逸了。
不過如果時間再來一次，問他還干不幹那件事，他的回答絕對是干，而且下手要更厲害。
那種人渣干幾個都不嫌多。
長期的戰鬥生涯，早已經讓喬·佩特養成了火爆脾氣，也從一名青澀的學生成長為一名殺人不眨眼的老兵。
火丘陵區，是104師三十多個戰區內對抗頗為激烈的一個。
直性子的師長，並沒有比他們好到哪裡去，現在甚至連給士兵的正常物資救援都已經做不到了。
「唉，這他狗娘養的社會。」
想到這裡，喬又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轟、轟！
頭頂又傳來劇烈的炮擊聲，簌簌掉落的石塊砸的身上生疼。
「邊鋒軍那幫狗崽子們，仗著彈藥多每天都轟這麼半小時，要不是我們27步兵連的意志堅硬，換作其他軟蛋師的那些兵們，早都跑得一乾二淨了。喬，你說這次我們獲得的物資有沒有好東西？」
在喬·佩特身邊，一名強壯的黑人上士縮著脖子問道。
「好東西？你能指望垃圾一樣的昆頓能給我們提供好東西？」
「哎，也是。那要是對方進入火丘陵區後，我們不去接應了。」
「當然要去，連人帶車給我扣下，免費送上來的為什麼不要。」
土灰不斷從頭頂震落，一眾軍士們都閉上眼睛，靜靜等待這炮轟的時間過去。
至於反擊？
他們火丘陵區的部隊，依靠乞丐補給能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