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入瓮

李魚知道,自己又被楊千葉擺了一道了。

如果楊千葉只是不想在這裡刺殺皇帝,沒必要先前設計一個率難民向皇帝請命的舞女,現在又設計一個主持施粥的先生,分別打扮得像楊千葉本人和墨白焰墨大總管,這分明就是針對他。

但李世民卻已有些怒了,他對李魚的印象一向還好,卻沒想到李魚如此官迷。當然啦,做臣子的肯上進是好事,可也不能做到如此地步吧?就因為之前曾立過救駕之功,並因此獲得了升遷,就想故技重施?

不僅官迷,而且愚蠢!

李魚訕訕爬起,道:「陛下,臣方才在人群中看得不甚清楚,只見人影錯動,誤以為是有人要對陛下不利……」

李世民冷冷地道:「朕治理天下便如此的不得民心?以致人人皆欲誅殺於朕,叫卿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么?」

這話就有點重了,李魚心中一緊,忙道:「陛下賢明,乃千古一帝,如今國泰民安,萬眾擁戴,怎麼可能不得民心?實是臣在西北苦寒之地,曾受馬匪襲擾,一驚一乍中落下了病根兒……」

李世民冷哼一聲道:「你若再有如此有失官儀之舉,就回家休養心性去吧。」

李魚倒很聽話:「是是是!」

反正,不是楊千葉的人真要行刺,他雖出糗,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李世民很嫌棄地揮揮手:「戶部要安置這些百姓,總也需幾日功夫。眼看天氣已經寒冷,你去想想辦法,解決他們夜晚取暖之難。」

這是嫌他礙眼,轟他走人了。好歹還念著他對自己的救駕之恩,沒有簡單粗暴說一個滾字,還給他找了個理由當台階下。

李魚唯唯答應,退到一邊,長孫無忌看在眼中,心中好不快意。

這時李世民便上前,與那穿著打扮與墨白焰一般無二的老者寒喧起來。那老者一開始頗為惶恐,但聊了一陣,更兼天子語氣和善,他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皇上,今年秋天雨水不多,照理說汾河不該發水的,全是因為這幾年河道就沒好好清過,河堤也沒好好修過,結果只一場大雨,就成了禍害。哎!汾河流域還好,雖說我們遭了災,可是被洪水禍害了的地方還不算大,這要是黃河……」

「黃河?這黃河,難道也會出問題?」

「呃……草民只是擔心,隨口一說,呵呵,隨口一說。」

這時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乞丐狀的人突地衝上兩步,氣咻咻地道:「這位善人不敢說,小老兒卻不怕,本就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又沒個子女後人,擔心什麼?皇上啊,您聖明,該當知道,這一大片兒地方,都歸趙太守管著,而這趙太守可是即沒清過河道,也沒補過堤壩……」

有人反駁道:「不能吧,開春的時候,太守還徵調徭役,上過黃河大堤呢。」

那老乞丐氣憤地道:「沒錯,他是徵調徭役上過大題,可他既不是清淤,也不是築堤,他只是在堤上植樹。」

李世民納罕道:「堤上植樹有何不好,那根系生長之後,可以抓固土石啊。」

那老乞丐長揖道:「皇上,理兒當然是這麼個理兒,可趙太守做這些兒,可不是奔著這個原因去的啊。堤上植樹,當然沒錯。可清淤和築固河堤,比植樹更加重要啊。再一個,那些樹苗兒栽上去,要多少年它的根系才能起到固土的作用,嘿!更何況那堤上的樹即不是柳也不是楊,而是一種很貴的南方樹種,據說一旦長開了沿著黃河岸排下去,看著那才叫漂亮。可這種樹,偏偏是生長極慢的,咱們這位太守,只圖表面光鮮吶!」

「就是!這一次皇上您要來蒲州,太守不許我們進城,不就是因為這個嘛,外邊人都說,咱們趙太守,不是讀聖賢書出來的,是賣水果出來的。」有人先開了口,就有人膽氣壯了,馬上跟了一句。

李世民雖知民間疾苦,但是對於民生之事畢竟不是全然了解,要知道他沒當皇帝之前,那也是王侯之子,家境不同,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所以李世民好奇地問道:「為何是賣水果的?」

那人道:「賣水果的就喜歡把光鮮的水果擺在上頭,吸引買主。那些長得不好的有蟲眼兒的有疤痕的就藏在下邊。」

這番話引來一片轟笑,又有人道:「是啊皇上,汾河這次水患不大,真正活不下去的,也就比我們逃難到蒲州來的人多一倍差不多,可要是黃河決了口……」

「可不是,我見那黃河堤上,有些地方都被河水淘空了,這要是水勢大些,難說不會決了口,那樣的話,整座蒲州城甚至下游十幾座城阜,可都要變成一片汪洋了啊。」

很沒臉地藏在眾官員後邊的李魚聽他們不斷地帶節奏,一直在強調黃河水患,心中突地靈光一閃:「不對啊!楊千葉沒道理弄出這般陣仗,只是為了捉弄我,難不成她真正的下手所在,就在黃河大堤上?皇帝聽了這些話,黃河大堤又就在旁邊,哪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想到這裡,李魚心中便是一跳,當即一撩袍裾,往腰帶里一別,就往黃河大堤上跑去。

此時,正在鸛雀樓上忙碌的趙元楷已經聽僕役來報了信,一聽說有難民悄悄入城,御前陳情,趙元楷一張臉登時嚇得慘白。這時候他也顧不得追究是誰懈怠,居然放了這麼多難民進城了,馬上匆匆下樓,趕往西城。

因為心神恍惚,這位太守下樓時跑到最後一階,還雙膝一軟,搶跪在了地上,兩個膝蓋都嗆破了,火辣辣地疼,他也顧之不及,匆匆扳鞍上馬,領著幾個隨從一陣風兒地卷向西城。

黃河大堤,隨著年年加高,顯得極是寬闊高大,有種厚重的感覺,這是沿河兩岸安全的屏障,一看就能給人一種安全感。河堤上還植了樹,不是平時常見的楊柳,李魚也不認得那樹種,翠綠一片,煞是好看。

只是那樹榦剛只手腕粗細,根系扎得還不夠深、不夠廣。爬上河堤,越過樹植的界限,就是蔓向河水一方的堤岸,仔細觀察此處,才會發現,從另一側攀爬上來時的高大宏偉印象,已是千瘡百孔。

那堤岸之下近水處,確實已被滾滾咆哮的河水掏出了許多坑洞。坑洞處的水勢較緩,許多蝦蟹喜歡在這樣的地方築巢,而它們則在這樣的坑洞里又掏出了更多的孔洞,一旦有洪水暴發,極是危險。

不過李魚此來卻沒心思仔細觀察這些東西,因為那樹尚未成蔭,南北視線並不阻礙,李魚站在大堤上左右觀看,並不見有什麼行人。這時節人口有限,雖說遊人也是有的,但這大堤處又不是什麼名勝古迹,少有人來。

李魚左右一掃,堤上沒人,大河浩蕩,河中倒是有三兩艘大船,遠遠近近,自上游飄蕩而下,不過距岸邊尚遠,它們在河心,這裡水流湍急,岸邊又相對要淺,停靠不得。

李魚眯了眯眼睛,眼神定在了上游一里多外的地方。那裡有一幢建築,硃紅色的院牆,小小的飛檐斗角,既然是建在這黃河大堤之上,不問可知,必是龍王廟無疑。

難不成……

李魚深吸一口氣,邁步就向那龍王廟趕了過去。

李世民在那粥棚處,聽得難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說起黃河隱患,心情更加沉重了,只是在這些百姓們面前,他臉上始終是一片從容。這時他若喜怒形於色,只怕就要嚇壞了這些百姓。

「無忌,我們去黃河大堤上看看。」

李世民萬沒想到自己親自任命,在自己心裡也一直算是個幹吏的趙元楷,實則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媚上方面,對於地方治理竟是毫不關心。

黃河大堤重不重要?重要!可為什麼就有許多在自己轄區內有這樣緊要所在的官員,明知道它一旦出事,將對自己影響深重,甚至丟了身家性命,卻仍置若罔聞呢?

實在是因為治理水患,付出太多,他們既想求長遠,又追求眼前利益,所以抱著僥倖心理,希圖在自己的任期內不出岔子。至於自己交卸責任由他人主政此處之後,誰管它洪水滔天!

而像黃河決口這種事情,雖然一旦出現,就是一片澤國,坑害百萬生靈,但這種事情也確實不多,這也就造成了許多官員的僥倖。

趙元楷其實就是這麼打算的,中州蒲州不是小地方了,但他更喜歡往中樞去,到天子身邊去,這幾年運營,其實他任期也就快到了,而且他很有機會調往吏部。

這次太子巡幸蒲州,本是為他臉上貼金的事,可以在他遷任之前在政績簿上再填一筆,可誰知……

「天殺的賤民!如果本官能順利度過此劫,絕對饒不了他們!」

趙元楷一邊揮鞭策馬,急進如風,一邊咬牙切齒地咀咒。

趙元楷到了「難民營」也不減速,眼見大群難民和官兵都聚集一處,情知天子就在那裡,急忙快馬過去,及至近前,已被官兵注意,持戟示意他減速下馬,這才急急一勒韁繩,飛身跳下馬去。

這時那馬沖勢未盡,趙元楷雙足落地,隨著慣性又向前衝出幾步,這才穩住身子,快步向前奔跑,急叫道:「蒲州刺史趙元楷見駕!」

他是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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