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買妾之資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

簡單地說,就是人以群分。

能被曹韋陀倚為心腹,任命為幕僚大賬房,其性情脾氣必然是與曹韋陀氣味相投者。

所以曹韋陀這位大賬房雖不擅長理財,在那些旁門左道上的本事卻很有一套。

曹韋陀這邊吩咐下來,大賬房那邊立即開始籌措。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此刻的曹韋陀固然資金緊張,但那是因為他的產業太大,任何一個方面的開銷都是巨量的資金,倒不是捉襟見肘,窮困至衣食無著。富人所謂的窮,和窮人所謂的窮,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所以,要準備一份體面、豐渥的買妾之資,對曹韋陀來說,還是相當輕鬆的。

這邊準備停當,大賬房便點齊車馬,浩浩蕩蕩的上路了。

大賬房趕到鎮上,問到第五家居處,率隊趕過去的時候,第五家門口人頭攢動,吵罵不休,正鬧得不可開交。

上門來鬧的是張家。

張家最終還是找到了自家兒子刺蝟一般的屍體,忤作們光是起箭頭,就忙活了足足一個時辰,等他們起完箭頭,這個人跟被凌遲了差不多,也是沒辦法看了。

張家為此很是憤怒,其實第五凌若之前的說辭已是滴水不漏,張家聽了也是覺得這般情形下不可能對人家姑娘再有苛求,所以才悶著頭兒自己尋人。

不過,當時情緒的穩定,是因為他們也不確定自家兒子是死是活,真要鬧將起來,結果兒子好端端地回來了,兩家本來還算和睦的鄰居,以後就不好相處了。

結果,等來的卻是兒子的死訊,張家就心氣兒難平了。

倒不是張家人認為兒子是被第五家的姑娘害死的,而是一種不平:憑什麼大亂之中,我家兒子年輕力壯,偏生死了,你家姑娘當時就是一個睜眼瞎子,目不視物,卻能活蹦亂跳?

心酸、嫉妒、不平,便在張家人嘴裡,變成了一些惡意的誹謗。

第五家那閨女為什麼能平安無事?嘖嘖,你不瞧瞧她那妖精樣兒的小模樣,亂軍啊、趁機作亂的強盜蟊賊啊,這閨女都不知道在他們手中轉了幾回手,都快要被人給睡爛了!

流言蜚語,惡意中傷,越說越是繪聲繪色。

而這種謠言,又頗能滿足人們的惡趣味,於是流傳越來越廣,第五凌若的娘很快也就聽到了風聲。

第五大娘一聽就急了,自家的姑娘,被人這般說道,以後還嫁得出去么?

而且最噁心的就是,這種謠言一旦產生,你是休想辯白清楚的,這口黑鍋你背也得前,不背也得背,必須得背一被子。莫要低估了人性之惡,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這種污衊還是會變成實實在在的壓力,永遠拴在你身上。

要毀一個女人的清白名節,要毀一個女人的一生幸福,如此之易!

第五大娘氣得又哭又罵,這下了可捅了張家的馬蜂窩,張家本來就憤懣不平呢,憑什麼我兒子死了,你家閨女卻活得好端端的?這一下登時湧上門來,仗著家族龐大,人多勢眾,堵著門兒吵罵起來。

大賬房領了人到門前,就見里三層外三層,無數百姓圍觀熱鬧,大賬房蹙了蹙眉,起身下了馬車,上前幾步,先探頭看看,再向旁邊百姓詢問。

那百姓興高采烈地對他解說了一番,大賬房撇撇嘴,便轉身走了回來。

曹韋陀「義助」第五姑娘的事兒他是知道的,當然明白這是那戶人家嚼舌根子,有意污陷。當然,此時的曹韋陀問得也是不清不楚,並不知道那位兄長「第五觀魚」並不是第五凌若的親哥哥。

就算知道,大賬房也不在乎。娶妾娶色,這時代的豪紳貴賈納妾,很多都是煙花柳巷裡贖出來的紅姑娘,那陪過的男人就更多了,沒人在意這個。甚至有些豪門,是很講究地拿姬妾侍婢宴客的。

對於貞操,這是一個極度苛刻、又極度放縱的年代,要求偏向左極還是右極,取決於對你的定位。你是妻,才百般束縛,諸多要求。你是妾,那就只是人家買去的一件玩物,管你之前經過幾人之手,受人多少把玩,反正也只是一件「物事」罷了。

那大賬房退到車房,便把嘴兒一呶,吩咐道:「去,把那鬧事的張家人,給我打散了。」

一幫子豪奴立即擼胳膊挽袖子,抽出挑擔系了紅綢的貨物的棍子,衝上前去,沒頭沒臉地一通抽打。

這些人手也是狠,根本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望著那堵門叫罵的張家人就是一通抽打,打得這些人鼻青臉腫,口鼻噴血,還不知道來者是何人。

十幾個豪奴大棍翻飛,把張家的人打得落荒而逃,分開一條路來,那大賬房才整一整青衫,笑吟吟地步向前去,向呆站在門口有些失措的第五夫婦長長一揖,道:「這位就是第五先生、第五大娘了吧?」

第五先生眼見這人斯斯文文,但那些凶神惡煞般的大漢卻都唯他馬首是瞻,不敢怠慢,忙叉手還禮:「正是在下,先生是……」

大賬房微笑道:「老朽姓余,西市署賬房,我西市署市長曹韋陀,前幾日兵亂之中,曾義救令子女,因此得與令媛凌若姑娘相識,對於凌若姑娘的蘭心慧智、冰雪之姿一見傾心。」

大賬房說著,身形微微一側,把手一揮,一擔擔買妾之資就抬了上來,唰地一聲在他面前揭去紅布,露出那亮澄澄質地上乘的綢緞綾羅,托盤上金閃閃的元寶之物。

大賬房自矜地一笑,道:「我家阿郎欲迎娶令媛為十三姨娘,這是我家阿郎的買妾之資,還望第五先生能夠應允。」

第五先生教出來的徒弟多在各家豪門做賬房,自然知道西市署是何等所在,這樣一個掌握著西市財源之地的掌門人,居然要納自己的女兒為妾,登時讓他又驚又喜。

要知道,第五凌若俏美無雙,三年前媒人就踏破了門檻兒,如今年方十五,及笄之年,已經到了官府法定的成親年紀,之所以還未出閣兒,就是因為第五先生覺得自家姑娘俊美,不愁嫁,想挑一個更出色的親家。

西市之王啊,還有比這樣的女婿更合適的人選嗎?

人家手指縫裡隨便露一點兒,第五家都可以躍居全鎮首富啊。

第五大娘也被那金燦燦的元寶、富有光澤的綢緞給晃花了眼,綢緞衣裳,她只有當年成親時置辦的一套,迄今也沒捨得穿幾回,至於金元寶,她這一輩子就沒在自己家裡看到過。

夫妻倆又驚又喜,趕緊把大賬房讓進屋,有些傲然地掃了一眼仍在門前賣獃的鄉民,砰地一聲關了院門。

堂屋裡一坐,聽大賬房把詳細情況一說,第五夫婦滿口應允。就算沒有張家這檔子事兒,能攀上西市之王這根高枝兒,也是第五夫婦求之不得的事。況且現在自家閨女受人污衊,已經丟了名節。

這種情況下,女兒雖美,想找個門當戶對人家做正妻,也是極難辦到的事兒,就算是找戶不如他們家的小門小戶,都得像是矮人半頭似的,得低聲下氣地求著人家,何苦來哉?

寧為英雄妾,不作庸人妻啊!

「沒問題!曹市長的大名,我在鎮上也是久仰的了,小女能侍奉曹市長,那是我曹家的福分。」

第五先生一口答應,大賬房笑得很開心:「好!第五先生真是爽快人。既如此,這買聘書,是不是就當場簽了呢?」

妻為娶,妾為納。娶妻之財,稱為聘禮;納妾之財,稱為買資。一樣的形式,不一樣的稱呼,決定著的是不一樣的身份與待遇。

第五先生覺得自家閨女能給曹韋陀作妾,那是第五家祖墳燒了高香,生怕夜長夢多,人家忽然失去了興趣,只是不好主動提起,一聽大賬房所言正中下懷,當下連忙與大賬房立下聘書,歡歡喜喜送人出門。

待兩夫妻回了房間,忙不迭把那些財禮點數一遍,嘖嘖讚歎一番,第五先生歡天喜地的去收藏了財禮,第五大娘則興沖沖地奔了後院姑娘的房間。

第五凌若正在房中垂淚,她是被氣哭的。

雖說她心思伶俐,個性堅強,可這麼個屎盆子扣在頭上,哪個姑娘受得了?偏偏這種污言穢語,又是沒辦法站出去辯駁的,氣得小姑娘只能在房中垂淚,哭得兩眼兒跟桃兒一般腫了。

這時門兒一開,第五大娘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一瞧母親那模樣,第五凌若便是一怔,趕緊收了正在摸挲的宙輪,迎上前,忐忑地道:「娘,你怎麼……張家的人不再鬧事了?」

第五大娘喜孜孜地道:「張家的人都被人打跑了,哪裡還敢鬧事。閨女啊,喜事,大喜事啊,你在城裡,見過西市署曹市長?」

第五凌若心頭一緊,她之前跟爹娘說起經歷時,根本沒提那個色迷迷的胖子,爹娘怎麼知道?

第五凌若點點頭:「是!怎麼?」

第五大娘在她額頭戳了一記,嗔道:「你這死丫頭,怎不早說?曹市長派人抬了大批財禮來,要納你為妾呢。丫頭啊,你這命好啊,一下子就成了人上人,西市曹市長的妾室,從此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