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一句玩笑引發的血案

李魚四人跟著楊思齊進了「東籬下」。

這「東籬下」龍蛇混雜,眼線無數,如果是敵人進來,你一定會遇到重重稀奇古怪的狙擊,有人為,還有機關。即便不加阻攔,沒人引路的話,你也很難在這麼複雜的地方找到真正想去的地方。

但是如果有人帶路,那就容易的很。既不至於在這個隱藏在酒樓之中的地下王國里迷路,也不至於遭到諸如店小二、掌柜的、甚至酒客、賣花姑娘、又或者某個廚子的突然襲擊。

楊思齊除了他所專註的機關術,諸事均心不在焉,有較嚴重的臉盲症,不多打交道、常打交道的人,他就很難記得住。除非那個人長得特別有特點,或者身份極其特殊,能見上一面就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幸虧在這裡不需要他記得別人,只要這「東籬下」的人都認得他,知道他是自家四大梁之一的人上人,就足夠了。所以,有楊思齊這個「人上人」帶著,李魚等人順利地登上了外人幾乎從不可能上去的「樓上樓」。

「跟我來!」楊思齊依舊怒氣沖沖,李魚緊趕兩步,追問道:「楊先生,你帶我們去哪裡?」

楊思齊道:「去找常劍南理論!」

楊思齊健步如飛,這樓上樓的長廊中有許多來來去去的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因見有楊思齊帶著,所以並無人阻止李魚等這些面生的人進入。

再嚴密的地方,哪怕是皇宮大內,其警戒也如同一層硬硬的核桃殼,一旦進入核心,反而沒那許多麻煩。

「到了!」

楊思齊在一幢門前停住,李魚飛快地掃了一眼,這幢門與其他的門完全一樣,門前沒有任何標誌,而且位置也不是什麼正中或正上,如果真有什麼高手殺到樓上來,想來個擒賊擒王,只怕是辦不到的,他只能一個門一個門地推開去搜。

李魚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掩在肘後的刀,但他隨即就發現,這個準備毫無必要。因為,當門打開的時候,居然又是一道長廊,這道長廊上,居然整齊地肅立著兩排侍衛,從長廊的這頭一直延伸到盡頭。

「交出兵器!」

排在最前的兩個侍衛掃了楊思齊一眼,目光立刻落在李魚四人的身上,雖見他們俱都手持尖刀,卻也沒有露出驚慌緊張之色,只是很平靜地提出了要求。

李魚看了看狹長通道兩旁密密匝匝侍立的兩排侍衛,向康班主點點頭。康班主見到這種聲勢,才知道自己等人慾闖進「東籬下」是何等的痴心妄想,就算人家沒用卑劣手段動用捕快阻撓他們,他們也休想闖得進來。

四人之中,只有李魚一個是能打的。而且康班主並不知道李魚的功夫深淺,在康班主看來,他們四個人只是憑著一腔血氣,真要動起手來,可能頃刻間四人就得被剁成肉泥。

手中刀在這裡真的是不足為恃。所以,一見李魚點頭,康班主深深吸了口氣,對劉雲濤和華林道:「把刀交出去吧!」

四口刀交給了廊中侍衛,侍衛們又極其嫻熟地把他們四人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連髮髻和靴襪都未放過,這才放行。楊思齊站在前邊,一副早已等的不耐煩的模樣,一俟他們受檢完畢,馬上催促道:「走!」

這些侍衛只是負責安保工作,倒是沒人理會這些人的來意,檢查過後,李魚等人順利穿過長廊,長廊盡頭,又是一道門,開門的時候,李魚感覺到那門非常沉重,木質的表面之下,應該是裹著鋼板的。

沉重的「木門」打開了,再往裡去,居然是一個極寬敞的中堂客廳,亭中立柱俱都是楠木的,而且是極其珍貴,通常只有皇家才用得起的金絲楠。這座中堂的梁、柱、屏風、門窗,全部是用金絲楠打造而成。

金絲楠,帝王木。秦漢時候,秦始皇可以奢侈到用金絲楠來建造兩萬兩千五百畝面積的阿房宮,可這種珍貴的木材生長不易,越用越少。到了此時,金絲楠固然還沒誇張到後世那種有價無市的地步,可也極是珍貴了。

須知明代的時候,金絲楠已經稀缺到要列為皇室專用了,民間百姓若能獻金絲楠木一根,馬上就能做官。到了清乾隆年間,已然是一克金絲楠十克黃金。饒是如此,也是有價無市。

此時雖還不至於那般罕見,但它的珍貴仍是勿庸質疑的,整座中堂都是用金絲楠製成,而且已經有些年頭了,那木紋里都是絲絲地泛著金光。

中堂上,有兩個翠衣小丫環侍候著,居然是一對雙胞胎,十五六歲嫩得一掐都流水兒的花苞年紀,身段窈窕,眉目如畫,氣質端莊,行止優雅,比起尋常大戶人家小姐的氣質也是不遑稍讓。

楊思齊上了中堂,氣咻咻地道:「常劍南呢,我要見他。」

一個小丫環眨眨眼睛,向他淺淺一笑,頰上露出淺淺的可愛笑渦:「楊先生稍候,婢子這就請阿郎來!」

李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小丫環輕盈的腳步上,她的腳步雖然步頻很快,但很輕、很柔,落地無聲,而且有種隱隱的彈力,就像……一隻獵豹慵懶地邁動,可它只要一暴發,馬上就能竄跳的極高。

另一個小丫環已經很勤快地給他們端上了茶水,一一放置在几案上。茶很熱,杯卻是如玉一般的上等白瓷,薄如紙張,晶瑩剔透,從茶盤中放到几案上,若是速度稍慢一些,難免就要燙了手。

可那小丫環折著柳腰,極其麻利地把五杯茶一一放置到几案上,又快又穩,不見一滴茶湯溢出。李魚不禁暗暗吃驚,這裡真是藏龍卧虎啊,這哪是兩個小丫環,恐怕她們兩個比外邊廊下那兩排侍衛還要厲害。

李魚先後見過紇干承基、楊千葉、墨白焰和羅霸道的武功,見多識廣,眼力也就不同了。如果讓他以所見諸人做個評價的話,之前饒耿帶去道德坊勾欄院的那些無賴打手算是最弱的。

方才樓下所遇那些捕快,六個足以對付那班無賴一二十人。方才外邊廊下那兩排侍衛則比那些捕快更高明一些,而這中堂里的兩個小丫頭……

李魚仔細想了一下,論武功她們應該不及龍作作,也不及楊千葉,但要說差,只怕也差的有限。而且她們恐怕學的都是殺人技,這麼一算的話,真要較量起來,孰生孰死就很難預料了。

而且,這對小姊妹是孿生姊妹,心意相通,應該是精通合擊技的,一加一有大於二的效果,也不知道這中堂里是否還埋伏了什麼高手,光是這兩個小丫頭,只怕也不好應付。

李魚謹慎地判斷著,自始至終也沒把康班主、劉雲濤、華林三人估算進去,在技擊方面,這三個人根本上不了檯面。

西市王,居然有如此底蘊!

李魚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西市王的排場。原來流氓做到大流氓頭子的時候,也能如此拉風。見微知著、一葉知秋,這個控制著西市財源的大潑皮,究竟擁有多麼強大的實力?

李魚正想著,那個「大潑皮」就領著那報信兒的小丫環從金絲楠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戴一頂軟腳襆頭,穿一件翻領窄袖長衫,腰扎革帶,有點胡風的長袍使他顯得更加幹練。

他的身材本極壯碩,肌肉塊壘,鬍鬚如針。但有這袍子籠體,倒不顯得如何粗壯,只是舉止之間,隱隱有種力量流動的感覺。

「哈哈,老楊啊,平日里你來去匆匆的,我想見你一面都難。今兒怎麼有空過來找我?來來來,坐坐坐。」

常劍南笑吟吟地招呼楊思齊坐下,劉雲濤一見常劍南,雙瞳一下子就紅了,大吼一聲,揮拳就要衝上去,那兩個俏生生地站在一旁的小丫環腳尖一轉,肩膀一動,四道柳眉不約而同地挑了起來。

不過,她們沒有出手,因為李魚適時地往前閃了一步,擋在了劉雲濤的前面,劉雲濤不能打李魚,這一拳便硬生生地收住了。

常劍南好奇地看了劉雲濤一眼,依舊微笑著,但目光已然針一般鋒銳:「你想動我?老楊……」

常劍南的目光又轉向楊思齊:「怎麼回事?」

常劍南倒不擔心楊思齊想害他,這西市王每一任幾乎都坐不過兩年,唯有他做了十年之久,明槍暗箭也經歷過許多,可是他防著誰,也不會防著楊思齊。

不僅是因為楊思齊這樣一個痴人,不可能覬覦權力,而且他就是殺了自己,也沒有班底撐他上位,所以楊思齊沒有動他的任何理由與動機,常劍南對楊思齊再放心不過。

李魚回過身,把劉雲濤的拳頭壓了下去,說道:「這堂上,恐怕不只三個人。就算只有這三個,你也傷不了他分毫。既然已經到了這裡,還是把話說明白吧,免得楊先生難做。」

聽了這番話,常劍南饒有興緻地看了李魚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楊思齊。

楊思齊氣咻咻地道:「你問我?你還有臉問我。你在這西市稱王稱霸,財帛女子,想要什麼沒有,為什麼要干出如此傷天害理、天人共憤的事來,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楊大先生說著,已是氣得渾身發抖了。

常劍南翻了個白眼兒,一指李魚,道:「我瞧你說話還有些條理,不如由你來告訴常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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