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菩薩保佑,父子相見

小孩子都很喜歡Puma。

有些鄰居家的小鬼常常都跑到我們家看一下、摸一下、抱一下Puma也爽。有些上門買葯的客人會帶小孩,那些小孩在大人談話時只要注意到Puma,常常忍不住過來逗弄一下。

Puma很有小孩子緣,算是我們家開店敦親睦鄰的一部分。

但牠骨子裡怕死了這些動作粗魯的小鬼。

無視Puma的意願,小孩子動不動就伸手強行將Puma從地上「拔」了起來,用力在Puma身上又揉又捏的,還用相當「疼惜」的力道緊緊抱著Puma。Puma常常被抱到翻臉,這時我就得出面,皺眉說:「那個…這樣Puma會很不舒服喔。」然後將牠從小鬼們的懷裡「拔」了回來。

在一樓店裡寫小說,我習慣把Puma踩在腳下當踏墊,軟軟地好舒服,也會順便用點力幫牠按摩,Puma常常睡到肚子都翻了起來。

有時候我會很認真地看著牠,說:「Puma,你死掉以後,二哥哥把你做成面紙盒好不好?這樣以後二哥哥擤鼻涕的時候就會一直想到你了。」

剛好經過的媽媽會皺眉,說:「你怎麼這麼殘忍啊,Puma死了你還要把牠做成面紙盒!」

「做成面紙盒很可愛啊,不然要做成標本嗎?」我不以為然。

「當然是好好埋起來就好啊!」媽敲了我的頭一下。

回到那些Puma避之唯恐不及的鄰居小鬼,只要是那些常常用力對待牠的小魔星們來到店裡,人還沒到,聲音跟氣味遠遠先來,Puma就會全身發抖。

一直踩著Puma寫小說的我早一步發現了,就會用腳趾性騷擾Puma,讓牠慾火焚身,抱著我的小腿抽插起來。

涉世未深的小魔星當然不懂,只是楞楞地看著這畫面。

「牠在幹嘛啊?」小魔星甲困惑不已。

「不能講。」我神秘地說。

「牠的姿勢好奇怪喔!」小魔星乙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總之Puma現在很忙,沒有辦法理你們。」我正色說道。

比起這些偶而來我們家折騰Puma的小魔星們,許多親戚的小孩卻得對Puma抱著逼近尊敬的心。

這得打開族譜。

我爸是長子,我媽是長女,兩人連手早早生下我哥,我哥理所當然是兩大家族裡最早出生的超級大長孫,我跟我弟自然就是家?的超級二孫跟超級三孫,淺顯一點說,就是我們家的孩子都很「大」!

Puma有九歲,比起一干堂弟堂妹表弟表妹的年紀都還要大,只要是那些小親戚來我們家拜訪,見到Puma想跟牠玩的話,一定會有以下的狀況。

例如我的小小表弟明彥,來我們家玩的時候跟我一起牽Puma去散步。

小巷子里,三歲的他小心翼翼牽著Puma,我在旁註意狀況。

「明彥啊,你看到Puma怎麼沒叫?」我認真地糾正。

「我有叫Puma啊。」小表弟明彥不明究理。

「Puma不是你叫的,你當然是叫四哥啊。」我認真地說。

「為什麼我要叫Puma四哥?」明彥震驚。

「明彥,你幾歲?」我淡淡地說。

「我三歲!」明彥挺起小小的胸膛。

「Puma九歲,你當然要叫puma四哥啊!」我嚴肅地說。

如此這般。所有的小親戚,只要年紀比Puma小的,來我家一律得叫Puma四哥,兩個小堂妹有一陣子還叫得挺委屈,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以狗的年紀換算成人類的歲數,狗的九歲大概是人類的五十五歲,Puma已經是老狗了。Puma已沒有辦法像年輕時一樣,在樓梯之間飛快地跳躍,在四層樓的家?到處嗅來嗅去找我。

不管我上樓做什麼,如果我不主動抱牠一起上樓,牠就會一直在樓梯口凄厲狂吠,好像在控訴我怎麼會忘記牠的日漸衰老、是不是不再需要牠了。

哪有可能。

每次我帶Puma到四樓佛堂拜拜的時候,一抱起Puma的小身體,Puma的兩隻前腳就會自動闔起來,樣子好像在合掌拜拜。

「觀世音菩薩,弟子Puma在這裡向您請安。弟子Puma雖然是一條狗,但每天都很努力,也很乖,希望下輩子可以投胎當二哥哥的兒子。不過Puma有點笨笨呆呆的,希望菩薩保佑,讓Puma在投胎的時候不要走錯路了。」

我搖晃著Puma的身體當作過跪拜,慢慢念道:「感謝菩薩,來,再拜。Puma投胎當二哥哥兒子的時候,要聰明健康喔。」

每次在菩薩面前,Puma都特別的乖,傻傻地任我擺布。

我想,如果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應該不會反對吧。

如果我想成為小說家,現在差不多時間該出本書了。

並沒有專心準備研究所考試的我,在網路上隨便搜尋出版社的數據跟徵稿啟事,抄下幾間出版社的地址後,我便將長篇科幻小說〈都市恐怖病系列〉存在磁碟片里,一稿多投給八間出版社。

會沒品地一稿多投,是因為我跟出版社的立場不一樣。

每一間出版社當然都希望他們是優先審稿,但站在我的角度,我也希望在錄取我的出版社裡面做比較,都仔細談一談。

對出版社來說,他們只不過是出了作家一本書,但對作家來說,他可是在為他的孩子、與他的創作生涯找一個可靠的夥伴,當然希望有更多的選擇。

更說穿了,我根本就覺得「不能一稿多投」是出版社一廂情願的利己主義,我也不相信一稿多投會慘遭封殺-醒醒吧孩子,這年頭哪一間出版社有閒情逸緻封殺一個連書都沒出過的臭小子!

不過我寫的題材相當冷門,我拿到的考卷上,並沒有我妄想的選擇題。

這八間出版社裡,只有皇冠出版社在一個禮拜後飛速寫了一封正式的退稿信給我,新雨出版社的編輯要我印成紙稿再寄一次,其餘都當作我不存在。這完全很正常,因為後來我才知道自己很白爛地將這一系列的科幻小說,寄給了好幾間專出言情小說的出版社,難怪人家不理我。

某天午後,正當我考慮將小說印成厚厚一迭紙稿時,八個投稿對象里唯一一間不能稱為「出版社」的魔豆工作室,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我覺得,故事很有潛力。」電話里的聲音是這麼說,但聽起來沒什麼自信。

「這樣喔…那我不必把它印出來給你看嗎?」我搔搔頭。

「為什麼要印出來?我看完了啊。」電話里的聲音感到莫名其妙。

「那現在是怎樣?我可以出書了嗎?」我很怕對方只是打電話來誇獎我的。

「我們先見面談談吧,聊一聊你接下來這個系列還想寫什麼。」

抱著受騙的心情,我搭車上台北,在火車站對面的大亞百貨里的誠品,跟一個長得很不像老闆的人喝了一杯咖啡。對方很有耐心地聽我吹噓了兩個小時。

我一搭上往南的國光客運,就打了一通電話給毛毛狗。

「毛。」我深呼吸。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毛毛狗突然緊張起來。

我興奮地摀著話筒:「我要出書了。而且,是整個系列都被簽下來了!」

毛尖叫:「恭喜公公!你要出書啰!要出書當作家啰!」

我大笑:「哈哈,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故事很好看啊!」

等待研究所入學的夏天尾聲,我出版了第一本書《陽具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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