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大三的暑假過了一半,手機訊號測試的打工也結束了。
偶而回到彰化,我會帶毛毛狗回藥局家?,看看我忠心耿耿的Puma。
我們站在家門口,遠遠看著趴在椅子下睡覺的Puma。
「…」媽媽用手指指著椅子下的Puma,用自己發明的手語說牠睡了很久。
我躡手躡腳接近呼呼大睡的Puma,毛毛狗只好自動省略了正常的打招呼模式。
還沒伸手摸到Puma,Puma便閃電睜開眼睛,在一瞬間坐好。
牠看著我,我看著牠。
牠的身體因太過激動微微發抖。
過了半分鐘,我才笑嘻嘻開口:「柯普馬,你有沒有忠心耿耿啊?」
Puma立刻大聲回應我,原地轉了兩圈後,便砲彈般飛快衝了過來。
「哇!好可愛喔!」毛毛狗蹲下,小心翼翼地摸著牠劇烈發抖的背。
「放心牠不會咬人。」我溫柔地低下頭,讓Puma溼熱熱的舌頭捲進我的鼻孔。
「我知道啊,你說過好幾次了。」毛毛狗微笑。
「妳看,牠會幹我的腳耶!」我說,伸出我的腳讓Puma整個抓住。
Puma中邪般瘋狂抽插。
「你幹嘛啊!你媽媽在看耶…」毛毛狗臉紅了,侷促地說。
自從交了女朋友後,遠距離戀愛不容易,平日兩個人都要上課,只有假日才能跟毛毛狗相處,理所當然回家的次數就減少。
孩子長大了,爸媽寂寞了。
家?的狗卻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明白地承受著小主人一天又一天的缺席。
還記得前幾個月,Puma就這麼生病了。
「Puma生重病,你快點回家。」媽媽在電話裡簡短地說。
「啊?生重病?是感冒嗎?」我腦袋一片空白。
「今天就回家。」媽媽難得的堅持。
掛上電話,上完最後一堂課我就搭夜車回家。
一進門,我就看見媽媽像抱著嬰兒般抱著虛弱的Puma,用吸滿牛奶的針筒插進Puma的嘴角,慢慢灌進營養。
一開始我還覺得有點好玩,但Puma看到我回家,立刻掙扎著要爬起來,一亂動,剛剛好不容易灌進去的牛奶便給吐了出來。媽媽無可奈何將Puma放在地上,Puma就跌跌撞撞向我走來。
我快哭了,抱起邊走邊走歪掉的Puma,感受著牠奮力發出的開心顫抖。
「真難得,你不在的時候,Puma什麼都不吃也都不動,看到你就好一半了。」媽媽說。
「幾天了?」
「前幾天就怪怪的了,可是一直從昨天開始,Puma完全不吃東西我才嚇到。」
「Puma,你有忠心耿耿,二哥哥知道,都知道喔。」我安撫著躁動的牠。
別亂動了,別花力氣亂動了。
二哥哥回來了,喔乖。二哥哥回家了喔!
「可是你一在,牠就不乖。」媽皺眉,晃著手中還有一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掉,剛剛好不容易喂的一些牛奶都白費了,這樣下去都補充營養的話,好不起來。」
「牠有吃藥了嗎?」我拍拍Puma的背,讓牠趴在塑膠巧拼的地板上。
「我有喂牠吃一點肝葯,加上感冒藥水,不過Puma一直不吃東西,就算吃了也是吐,沒有體力也不行。」媽盡
量說得客觀:「現在就是讓牠吃東西,然後都不可以吐出來。」
那時,我真怕Puma死掉。
晚上我抱著虛弱的Puma睡覺,Puma睡得極沉,有時好久都一動也不動。睡不安穩的我小心翼翼將手指放在Puma的鼻子前感受牠的呼吸,深怕這個小弟弟就這樣在睡夢中告別了我。
一直以來,我都很怕Puma在我離家的時候過世,那樣的牠太寂寞,而我也完全無法接受。我們彼此都很愛對方,我經常祈禱Puma在永遠闔上眼睛前,再感受一次我的懷抱。
牠需要,我也需要。
所以我一直跟牠約定,如果有重大的病痛,一定要撐到我回家。
而媽媽也答應過我,如果Puma怎麼了,不管我人在哪裡在做什麼,一定要立刻打電話叫我回家。立刻。立刻!
「謝謝你等二哥哥。可是,現在還太早了喔。」我摸著Puma充滿嘔吐物氣味的黃毛,說:「你還要活更久,二哥哥還沒有堅強到可以送你走喔。」
隔天一醒來,我就展開我的Puma大復活計畫。
我在剛煮好的白飯裡淋上熱熱的肉湯,再鋪上一層厚厚的肉鬆,然後放進嘴裡嚼啊嚼,嚼成肉鬆飯泥後,吐在掌心讓Puma慢慢舔…慢慢舔…接著就嘗試吃了幾小口。
「很厲害喔!不愧是忠心耿耿的超級Puma狗!」我樂壞了。
慢慢的,Puma又吃了幾次,食慾就打開了。
到了第三天,Puma恢復了體力。
「來,獎品!」我把褲管捲起來。
「…嘿嘿嘿嘿!」Puma抱著我的小腿,急切地相好起來。
還挺有精神的嘛你!
毛毛狗是造成我跟Puma聚少離多的重要原因,所以我也規定毛毛狗要跟Puma要好一點,補償一下罹患相思病的Puma。
每次毛毛狗抽空陪我回彰化,我就會載著毛毛狗,不時催動機車油門。
而奶奶就會牽著Puma站在藥局前庭,嘲笑Puma根本就不敢跳上機車的踏板。
「Puma,勇敢!」我用力說道,繼續催緊油門,引擎發出快解體的咆嘯聲。
「…」Puma侷促地一下子沖前,一下子緊急煞車。
膽小的牠就是打不定主意跳上機車踏板,跟我們一起去八卦山玩。
「勇敢喔Puma!」毛毛狗也鼓勵著:「跳上來跳上來!」
「拜託!你小時候連床都可以一下子跳上去!快點啦!」我感到好笑。
「…這隻就是不敢啦!」奶奶抱起Puma,想將牠直將放在機車腳踏墊上。
「不要啦阿嬤!我就是要Puma自己跳啦!」我慌亂地阻止。
Puma就這樣前前後後沖了十幾次,最後終於鼓起盲目的勇氣一躍而上。
「好囉!我們去玩吧!」我哈哈大笑,慢慢伸起支撐的腳。
一路上,Puma迎著風、縮起耳朵,自信十足地欣賞山路風景。
偶而我都會伸手下去摸摸Puma的頸子,讓牠知道我沒有疏忽牠的存在。
彰化師大位於八卦山的分部,有幾個無敵大的大草皮,就算工友在上面飼養迅猛龍也完全沒問題。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那裡。
在草皮邊停好車,Puma立刻發瘋般衝下去,連續抬腳尿了三次後,就完全不受管控地在一望無際的大草皮上跑來跑去。
很快的,一大片耀眼的鮮綠中,只剩一個到處亂竄的黃點。
毛毛狗的手放在眉毛上遮擋刺眼的陽光,感嘆:「Puma看起來好快樂喔。」
可不是?
我沖了出去,張牙舞爪對著沾滿草屑的Puma大吼:「吼?吼?吼??」
兩個人,一條狗,玩起沒有規則的追逐戰…
如果有人問我:「請問,狗的人生是什麼?」
「跑來跑去。」我一定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