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天堂太遠,人間正好

如果剝去所有華麗的繁複的動人的外衣,結婚這項大工程歸根到底就只剩下兩件事:請客,吃飯。

而陳默與苗苑的這樁婚事比較麻煩,因為他們要請三頓:陳默家,苗苑老家,還有陳默的兄弟們。陳默不知道他老媽還要緩多久才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下台階,而兄弟們的時間得聽夏明朗決定,於是這三頓中唯一可以由自己控制進度的也只剩下了一項。在婚禮設計這個問題上,苗苑是全世界最庸俗的人,她嚮往著那些最庸俗的東西,細膩的白紗,像山一樣的多層蛋糕,很多很多親友,很多很多的祝福。

這是她人生最大的盛事,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得到尊重和嬌寵,好在陳默對這些繁瑣的禮節完全無所謂,她說什麼他都說好,因為心情舒暢的緣故,陳默的笑容很親切,苗苑便覺得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因為她有個全世界最疼她的老公。如果不算上那位可怕的婆婆,她的婚姻簡直近乎完美,而現在也沒有關係,因為缺陷也是一種美,假如一個人的心情足夠好或者自信心足夠強大,他就能欣賞這種美。

很顯然,苗苑是前一種。

苗苑的老家城巿規模不大,於是半個小城都好像沾親帶點故,酒席單子列出來排開近二十幾桌,陳默看著頭疼,他家裡人丁單薄,親戚極少,感覺要認識200多號親朋好友簡直就像天方夜譚。

苗苑在自己家的地頭上佔山為王,兄弟姐妹們都被調派出來,苗江和何月笛兩邊都是大家族,有足夠多的人讓她去折騰,陳默恍然就有如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晚上他向陸臻報告進度時說起此事,陸臻鄭重地關照他千萬別不耐煩,陳默一疊聲地答應了。然而很奇怪的,他倒還真沒不耐煩,婚禮於他到底是樁新鮮事,他也很好奇,想知道一步一步地能怎麼走下去。

陳默的兄弟不多,他自己請假走了,成輝要頂班,下面的連排長們也難磨開人,最後還是原傑有義氣,自己請了年假陪他過去,同時做為男方唯一的陪客毫無懸念地當了回伴郎。方進收到消息在電話里很哀怨很傷心,強烈要求看照片,看到照片又嫌人長得難看,他總覺那人是代他去站站的,原傑完全沒有帥到可以代表自己,陳默不得已安撫了方進良久。

婚禮上男方家裡沒來人,女方的親戚們自然也有心生疑惑的,不過那些疑問全都被何月笛以家中獨子,父親身體不好行動不便為由敷衍了過去。

其實何月笛倒寧願陳默老媽別直接跟著過來,她對此人有心結,見面時臉色註定不會好看,陳默那個媽看著也不是省油的燈,萬一她們兩個老的鬧得不好看,小城巿消息流傳得快,一轉眼整個小城都知道,那才叫不可開交。倆親家相對成陌路雖然糟糕,總是要好過當面撕破臉。

因為陳默是孤身前來,小城裡古早流傳下來的那些繁瑣的禮節也全沒了用武之地,苗苑的表姐妹們便頗有些不甘心,開門費狠狠地敲了陳默一筆,敲得苗苑心裡直滴血,她心想,你們這是在搶我的錢啊~~

婚禮那天陳默沒穿西服,穿的是武警的禮服,前一天專門拿去漿洗過,筆挺的深綠色呢料,金黃的綬帶,軍靴黑亮,筆直地站在門外,即使沒有一輛加長林肯在邊上候著,看著也打眼得很。

苗苑的表姐妹躲在門後邊不肯開門,笑嘻嘻地說著一堆堆的難題,陳默從來沒有與人糾纏言辭的能力,原傑迫不得已只能挺身而出,不幸被人調戲得極慘。苗苑從樓上的窗子里偷偷往下看,只覺得那畫面歡樂又喜慶,而她的男人,天下第一的帥。

最後陳默同志豪邁地用重金砸門,女孩子們歡笑著把人迎進去,陶迪抱著苗苑從閨房裡出來,陳默頓時錯愕。他對此人第一印象就不好,總覺得是個跟他搶老婆的,雖然前一天晚上苗苑詳細地向陳默解釋過流程,可陳默條件反射之下還是直接下手搶人。陶迪眼睛一眨的功夫,手裡就是一空,他哭喪著臉笑道:哎,心急也不是這麼急的吧!你自己抱下樓還是要付我錢的,我是你大舅爺!!

陳默沖他笑笑,輕而易舉地抱著苗苑下樓去。

這是最熱鬧的婚禮,最雜亂也最平凡的,司儀有些惡搞,大廳里人聲鼎沸,來來回回有很多小孩子在竄來竄去,苗苑穿著大紅色的旗袍帶著陳默跟著家人逐桌敬酒。她有些不開心,覺得這場面辦得太不唯美,可是回頭想想又覺得不應該有什麼不開心,畢竟該做的都做了。

反倒是陳默覺得還好,原本他就是把婚禮當成一樁艱巨的任務來看待,沒有過高的期待,也就不會有失望。他握著苗苑的手問累了吧?苗苑搖搖頭,臉上紅紅的,因為喝了酒,更因為心情太激動。

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花燭夜,於是苗苑由衷感慨如果在花燭之後還有能力洞房,那得是怎樣剽悍的體力?不過也對,古時的新娘是不用這樣滿場飛的,她們只需要坐在屋裡等著陌生的男人來挑蓋頭。

可是……苗苑專心看著陳默,那樣多可怕?

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

會親密無間地守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人,總是要自己挑的才好,總是要自己喜歡的才好。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再好再帥又怎麼樣?不是自己的,只有這個人是她從無到有,慢慢地在心裡刻下的。

他是自己的。

所以,即使有缺陷,即使還有很多很多的不美滿,苗苑都覺得幸福。

總聽說婚姻瑣碎得可怕,總要有一點愛情在,才足以消磨那些細小卻無窮盡的稜角。

陳默的工作很忙,苗苑也不閑,通共請到五天婚假飛來飛去的就把事兒給辦了,沫沫戲稱,你們這叫結飛婚。陳默在回程的飛機上看苗苑神色凝重不像平常時的歡喜愉悅,就疑心她還是在糾結婚禮的場面問題,於是打定主意在西安這場一定要辦得夠大夠威,女人一輩子就風光這一次,他很樂意讓她得個心滿意足。

只是韋若祺那邊依舊還在端著架子找台階下,陳默提議了幾個飯店都讓她給拒了,陳默即使心有不滿也只能順著她,他也知道他媽不是真的看不中那些飯店,她只是需要顯示她的權威與控制力,好在媽就是媽,媽總有一天會消氣會妥協,陳默不著急,他可以慢慢等。

女人果然都是麻煩的生物,陳默感慨。

而男人……則是偶爾會讓他欣喜若狂的生物。

夏明朗的一個電話就讓陳默興奮不已,他那位欠扁的隊長用一種四六不著的淡淡口吻說周末有空不,有空一起吃點啥?陳默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頓時激動得聲音都有點堵,他連值勤表都沒看就直接說有,夏明朗瞭然地笑了笑,說行,到時候找個車來接一下,人不少。

陳默心懷忐忑地問他能來多少。夏明朗故意頓了一會,笑聲詭詐,他說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嗎?

陳默握著話筒默默無語。

周末……不算太遙遠的日子,陳默忽然也決定要把這個驚喜保留下去,他鄭重地關照苗苑那些都是他的兄弟,最好最親的兄弟,曾經無數次在槍林彈雨中救他生轉。陳默說得太過激情,以至於苗苑被過分震驚得反而沒了表情。

槍林彈雨……生轉!

晚上,苗苑翻身抱住陳默半邊身體:真好,你以後不必再經歷這些了。

周末時陳默租了一輛小客車,他心中有不切合實際的期待,總覺得車子越大,來的人就會越多,苗苑在他的要求之下精心打扮光彩照人。陳默不知道飛機的班次,站在出閘的口子上翹首等待,苗苑從來沒見陳默這麼著急過,便走過去握著他的手。陳默繞一個半圈把苗苑攬進懷裡,低頭又一次說起:「他們都是我兄弟。」

苗苑驚訝地看到陳默眼底泛出水光,雖然是極淡極薄的一層,也是奇聞異事,她伸出手抱著陳默說:「我知道的,我知道。」

陳默的視力過人,夏明朗一行人即使穿著便裝,也遠遠的剛露出個頭就被他看到了,方進像一隻小花豹子那樣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插,氣勢極猛地撞過來,陳默張開手臂抱住他,被撞著身子一晃。

「默默,我想死你了!」方進誇張地大叫,大眼睛裡閃著光。苗苑好奇地歪著頭看他。

陳默與他的兄弟逐一擁抱,最後才輪到夏明朗,老夏隊長笑嘻嘻地抱著肩很有姿態地看著他,陳默驀然心中一動,立正敬了一個軍禮,說:隊長好。

夏明朗連忙還禮,口氣帶著親昵的抱怨:「玩什麼呢,你這是!?」

陳默低頭笑,伸手把苗苑拉過來推到夏明朗跟前:「我媳婦。」

苗苑笑得甜甜的,又乖巧又可人的模樣,一本正經地給夏明朗鞠了個躬,笑著說:「隊長好。」

「喲……喲喲,快別這樣……」夏明朗誇張地指著苗苑:「這麼漂亮啊?」他壓低了聲音貼到陳默耳邊笑:「好小子……老牛吃嫩草啊?怎麼拐上手的,真人不露相么!」

陳默臉上頓時一紅,摸了摸鼻子問道:「陸臻呢?什麼時候到?」

「哦,他還在天上呢,還得有一陣。」夏明朗臉色不改。

「那,找個地方等等他吧。」陳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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