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苗苑一直睡得很不安穩,然而夢被魘住了,於是暈暈沉沉地睡了很久,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黑,陳默不在屋裡,桌子上給留了菜,很男人的手藝,把食物弄熟,還能吃。苗苑嚼了幾口就覺得悲從中來,傷心得不得了,索性陳默人品不好,她也就分手算了。可現在這男人是她是非常喜歡,那婆婆她是非常害怕,於是苗苑覺得自己非常委屈。

沙發上放著陳默當年打槍給她贏回來的大兔子,很大的一個,長毛絨絨的,看著就覺得很暖。苗苑抱著兔子蜷腿盤在沙發里,把臉緊緊地貼著兔子的耳朵,臉上冰冰涼的,眼淚又一次湧出來。電視里開著很熱鬧的台,各方專門耍寶人士效果十足,苗苑卻越看越覺得傷心。她想不通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跟陳默結了婚了呢?他媽媽這麼可怕,這將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忍啊忍,實在是忍不住,苗苑把電話撥回家。

何月笛只來得及說出一聲喂,那邊就哇的一聲哭出來,何月笛嚇了一跳,連忙作手勢讓苗江把電視的音量關小。苗苑聲音哽咽地口齒不清,好在何月笛畢竟是她媽,從小聽習慣了,分辨起來也不太費勁,倒是對內容越聽越心驚,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吼:「你就這麼,登記了?」

苗苑本來就心虛,被她這麼一吼更加沒主意,哭得更厲害了。

何月笛撫著額頭深呼吸:「你等一下,你等一下,我先想想,一會兒打電話給你。」

苗苑很乖地掛了,像看著救星那樣看著電話機。何月笛愣了半天,轉頭問苗江:「你覺得陳默這孩子人怎麼樣?」

「挺好啊,怎麼了?」苗江很緊張。

何月笛定了定神,把電視關了,重新打電話給苗苑。

苗苑本來想說媽媽你聽我解釋……何月笛截口斷了她話頭,先別解釋了,聽我說!苗苑很弱地答應了,發出像小貓崽一樣的嗚咽聲,苗江拿著另一個話筒在聽,真是聽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何月笛是個醫生,她有職業性思維,喜歡邏輯分明條理清晰,對症下藥有病治病。

「首先,這麼大的事,事先不通知家裡人,這肯定是你不對,以後再有什麼事拿不定主意,馬上打電話給我。」

苗苑抽泣著說嗯。

「其次,你想跟陳默過下去嗎?想清楚,他那個家,還有他媽全算進去。」

苗苑囁囁猶豫了良久,終於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地說:「想!」

何月笛嘆氣,心想陳默這招倒是真的狠,現在婚都結了,總不能真勸著女兒三天就離婚。

「那好,這婚是你結的,我也不會說你什麼,你想跟他過下去……反正你現在也知道他媽不好惹,你的日子可能不會像你想的那麼好過。」

「媽!」苗苑又想哭了。

「別哭,啊!證都領了,跑我這兒來哭,結了婚就好好過日子,這陳默這孩子吧,人是你選的,當然我看著也還不錯,人品應該還能過得去。你們新婚夫妻本來矛盾就多,你攤上這麼一婆婆,遇事忍著點,懂事兒點,別任性,結了婚就不比在家裡了,別以為誰都像你爹那麼慣著你。」這本來就是感傷的話,何月笛說著說著眼眶開始泛紅,自己頓了一會兒,等情緒穩定下來。

苗苑哭著說:「媽,我一定會好好過的。」

「行了,最後一點最重要,你真要好好記得,聽你的意思,陳默和他媽好像不太對付。他那個媽我就不說什麼了,但是,你要記住,那畢竟是他媽,這年頭只聽說過離婚不要老婆的,沒聽說還有脫離母子關係的。反正無論如何,不管他和他媽怎麼鬧,你別插到他們中間去,別在陳默面前罵他媽,明白了嗎?就算是陳默發火了,你也別接他那茬,明白了嗎?」

苗苑委屈地說:「記住了……」

「別覺得委屈,你不該嘛,誰讓你嫁這麼一男人。」何月笛掛了電話,半躺在床上臉色陰沉,過了一會兒急匆匆披衣起床,苗江追著問,你幹嘛去?何月笛頭也不轉,我得給陳默那小子寫封信去。

那天晚上,陳默不自覺地就拖得有些晚,回去時看到苗苑臉上掛著淚痕,抱著兔子坐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陳默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彎腰把她抱上床。

似乎,只有在夜深人靜的角落裡,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時刻,陳默才會承認他其實也會有恐懼。

苗苑已經睡熟,一隻手搭在他的胸口,失而復得的恐懼,得而又失的恐懼,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無畏,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想再做無畏的人。陳默慢慢側轉身,把苗苑抱進懷裡。

這是他的初戀情人。

即使一開始漫不經心,曾經有過反覆,有過錯失與怨懟,然而,這是他今生第一個女人。

唯一的妻子。

陳默仍然早起,苗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迷濛的雙眼在月下閃著微光,陳默伸手撫摸她皺皺的小臉,俯身親吻她的臉頰:我晚上回來吃飯。苗苑點點頭,手上慢慢鬆開。陳默握住她的手指說你不要害怕,我媽又不會吃人,我們家的事我會解決的。苗苑往旁邊蹭了蹭,雙手合抱圈住陳默的腰:「我告訴媽媽了。」

「嗯!」陳默不自覺握緊了苗苑的手。

「媽媽說,要我好好跟你過日子,但是你不能讓你媽欺負我。」

陳默鬆一口氣,說:「那當然。」

工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忙,但是陳默莫名煩躁,怎麼說,怎麼回去開這個口,這事要儘快辦,可是要如何面對他媽,陳默完全沒有頭緒。會吵起來的,一定會吵起來,苗苑說得沒錯,他媽會氣死。

成輝見陳默難得的浮躁還以為是擔心求婚的事,忍不住笑道:「你們家那個苗苗你還擔心什麼,都三隻手指捏田螺了。」

陳默苦笑。

何月笛挑了上午十點的樣子打電話,前後不著,這會是比較空閑的時候,陳默的耳朵靈敏,一聽就能分辨出是誰,馬上直起了腰背,其恭敬的程度遠遠超過面見總隊長。何月笛在電話里沉聲說,給我一個可以發快遞的地址。陳默馬上報給她。何月笛頓一下,似乎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聲音柔和了一些,她說我寫了一封信給你,我和苗苗的爸爸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明天就能送到。

陳默按住手機說:「阿姨這個事情,能不能聽我……」

「不用了,直接看信吧。」何月笛打斷他,何月笛是個醫生,她喜歡直接下診斷書,她不喜歡和病灶辯論。

陳默筆筆直地坐著,慢慢軟化下來,成輝看出來苗頭不對,詫異地問怎麼了,陳默揮揮手,表示沒事。

苗苑其實是很好哄的姑娘,天生駝鳥加不死小強個性,第二天發現危險尚不在眉睫,到晚上的時候心情就好了很多。陳默趕了飯點回家,苗苑拎著鍋鏟跑出來給他拿拖鞋,陳默獃獃地愣著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說苗苗,你……

苗苑大氣地一揮手,你先去看會兒電視吧,還有半小時吃飯。陳默沒去看電視,他站在廚房門口看苗苑忙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苗苑做飯的架勢非常的可愛。

那天夜裡他們在靜夜星光中深情接吻,苗苑抓著陳默的衣角蜷在他的胸口睡覺,她喜歡這種姿勢,她喜歡睡覺的時候能聽到心跳聲,那種很純粹的屬於男性的陽剛的氣息將她包裹,非常穩妥幸福的感覺。

何月笛用了最好的快遞,第二天大早信就到了,陳默扣著信一直等到午休時帶回宿舍里去看,他下意識地不想把這件事暴露在人前。

打開信封裡面只有薄薄的兩張紙,陳默深吸了一口氣,把信展開到桌子上。

***

陳默:

你們的結婚的事,苗苗跟我全說過了。怎麼說呢,你讓我很失望,當時你到我們家裡來,可以說我們全家對你都非常的照顧,我說過我決不為難你,我只期望你能對苗苗好一點,別讓她哭著回來找我。

好,結果你們結婚當天,她打電話給我幾乎哭昏了過去。還有,結婚這麼大的事,我們雙方家長都沒有見過面,而且你母親那方面根本就是不同意,你在這種情況之下硬拉著苗苑跟你去領證,我很難不去懷疑你的動機。之前你讓苗苗跟我說你們軍區政審周期很長要半年,我完全沒有懷疑過你,戶口本,街道的證明我馬上都寄過去給你,但是我現在打聽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政審根本不需要這麼久,你可以說完全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本來你們都是大人了,我們做父母的對你們的生活也不想干涉太多。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比較實在的孩子,所以雖然離得比較遠,你們年齡也相差比較大,但是苗苗說她喜歡,我並沒有多加阻攔。我對你可以說沒有一點虧待,我把女兒交給你,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我從小養她到大不是這樣被你媽媽刻薄的。你將來也會有孩子,將心比心,你要體諒我一個做母親的心情。

另外,你和你母親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矛盾,我不想過問,但是我要提醒你,不要拿我女兒做你們之間對抗的武器。苗苗是什麼個性你很清楚,她沒那麼大的能耐做這種事。如果你需要一個夠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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