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唷!開飯了!」志皓適時的端了三隻碗出來,打破僵局。

封清有收集奇巧精緻器皿的習慣,那三隻玻璃碗個個晶瑩可愛,只是裡面卻是一式一樣的放了——泡麵。

靳辰略一皺眉,大約是真的餓了,倒也沒怎麼計較,挑起一筷子送進嘴裡:「噫?」他眉峰一揚,抬起頭來。

封清悶頭笑:「蕭志皓生平兩大絕技,煮泡麵還有速凍水餃,那都是長年浸淫其中,千百次的錘鍊得到的真知。」

靳辰失笑:「我倒是真沒想到,泡麵還能泡出這個味來,看來孺子可教,以後要多加練習才對。」

他一邊笑得意味深長,一邊卻把目光在志皓臉上掃來掃去,志皓被他看得臉紅,只得埋頭苦吃,可是那兩道目光像是有實質,沉甸甸壓到身上,他急於脫身,便故意憤懣道:「這年頭,什麼世道,阿清你這樣規規矩矩的人竟會遇上那種混蛋,像這小子這種禍害倒平安無事。」

靳辰笑道:「那種人看不上我的。」

志皓想想,倒也是啊?

某人向靳辰叫囂:你怎麼可以讓別的男人摸你的頭髮?

某人向靳辰叫囂:你既然不肯做我的人,為什麼還要接近我?

某人向靳辰叫囂: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要一起吃飯?

……

如此奇境,不消說靳先生應該會用怎樣一付匪夷所思的眼神來看他,光是單方面的想想,也覺得十分好笑。

「不一定哦!」封清笑道:「既然是暴君,他又怎麼會管你本來是什麼模樣的?」

「不,不可能的。」靳辰輕輕搖頭:「他管不到我,我是不會有任何把柄給人的。」

說者或許無意,聽者卻有心。

封清一瞬間沉了臉色,但這是自己的事,她不好發作,終究還是有些訕訕的道:「那是,您是什麼人啊。」

靳辰隨意一笑,並不以為意。

倒是志皓,一徑的沉默下去,偶爾偷偷的略過一眼去,眼神複雜難言。

這幾個不見得都是調節氣氛的高手,但勝在氣量大,各自沉默幾分鐘,換一個話題,那一節便抹過去了。

靳辰臨走時給封清留下三句真言:

第一、不要試圖說服任何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你不是他,不必明了別人的喜悲,你需要的只是一份妥協,讓人心悅誠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話。

第二、不要向陌生人訴苦,將自己的血淚攤開來,不過是換得一聲驚呼或者一記皺眉,這種同情最為菲薄而且廉價,得之亦無多少歡喜,若是不得反是沉重打擊。而這世上總有一些貌似寬容實則苛刻的人,他們最擅長慷他人之慨,表達自己的慈悲。

第三、若是有人對他人嚴苛,獨獨對你溫和,不要驚喜,馬上離開。

封清知道好歹,一字一句都記在心裡,點頭稱謝。

車是志皓的,是以回去仍由他來開,靳辰坐在旁邊頗有些小得意似的:「怎麼樣,可有給足你面子?」

志皓悶悶應了一聲,卻沒有多言,靳辰不免有些詫異。

然而志皓卻是藏不住太多話的人,就算是一時忍住了,到最後終究還是要說。靳辰看他停車,動作放緩,若有所思,便知道他已經在醞釀用詞,心裡不覺嘆息一聲。

如果真的成心要逼問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詐,裝做毫不在意的問出來,讓人防不勝防的說出口,就算是聽到了答案也要裝作茫然不知似的。

若是這招太難學,無論如何也要用個快字,冷不丁晴天霹靂似的打下來,在電光火石之際,那人的腦子來不及轉,或者會聽到一句半句真言。

而最最不好的,就是像志皓這便,還沒有開口問,對方已經將陣勢都布好了。

果然蕭志皓慢吞吞的鎖了車,數次欲言又止之後,終於還是問道:「你是真的從來不會有任何把柄給人嗎?」

原來是這個,靳辰不自覺笑得有些冷:「是啊。」

志皓抬頭看他一眼,仍是方才那般複雜的神色:「這樣不好。」

「是嗎?」靳辰不置可否,他是極溫和的人,然而他的溫和卻是靠極強悍的執著做骨架的,他的自信有時候近乎於信仰,所以才能完全不顧及旁人的想法,他甚至是從不會屈服的,最多不過審時度勢的做一點妥協。

「你沒有任何弱點,那是不是也代表著,沒有什麼事對你是重要的?」志皓不是長於言詞的人,沒有辦法把一花一葉說成個世界,他努力去表達,卻仍覺得詞不達意,然而靳辰卻有些怔忡了。

志皓無意識的攪動著手指,不自覺有些氣悶的:「你什麼都有了,所以什麼都不在乎;我什麼都沒有,所以什麼都在乎。」幾乎是固執的,他看著他的眼睛說這句話,雖然那雙深褐色的眼眸溫柔亮澤一如往常,志皓卻覺得他看到了一點點不一樣的光,可是那又代表了什麼呢?

這個百毒不侵的,自稱不會有任何一點把柄給人的男人?

志皓便有些泄氣,伸手抱住靳辰的肩,把頭埋到他肩膀上,這是個握不住的人,可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想珍惜啊。

過了好一會,志皓才感覺到一雙手臂圈到自己背上,然後耳邊聽到一句最像借口的借口——他說:我也不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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