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sugarland 第十二章

回程時不需要醫療專機,夏明朗與陸臻利用一紙假身份乘國際航班從巴哈馬回到埃及,在埃及接機的是一個小子的中東男人。眼神淡漠沉默寡言,在一家醫院裡接上幾個人以後帶著他們從陸路入境喀蘇尼亞。

這一車的人看起來都不像善類,機警的眼神透出刀尖舔血的過往,彼此點頭問好,沒有更多交流。夏明朗樂得清靜,一路上都靠在陸臻肩上閉目休息,一幅重傷未愈的樣子。陸臻自自然然地伸出手臂圈住他,偶爾的幾次毒癮發作也就這樣不著痕迹地硬挺了過去。

陸臻畢竟要比夏明朗的精神好些,旅途無聊時也聽幾耳朵閑聊,估計都是征戰在喀蘇尼亞的佣軍們,沒準兒還是海默的同伴。陸臻現在一想到海妞那個白開水老公就頭大,自然沒有半點搭訕的慾望。

非洲路破,開進喀蘇尼亞以後更是顛簸,哐哐噹噹開進勒多時已是拂曉,天邊凝著一團灰濛濛的土黃色,令人生厭。陸臻一邊舒展手臂一邊感慨,這人吶,就是過不得好日子,在喀蘇尼亞呆了這麼久都沒敢煩過,去巴哈馬的清風朗月下還沒住上半個月……回來就受不了。

凌晨時分,勒多城內的宵禁還未解除,一小隊憲兵站在路邊查車。陸臻抖擻精神挺直地坐起,感覺到身體細微地化學變化,那是看到槍,聞到硝煙,臨近前線時自然而生的……戰士的直覺。

窗外,一個查看證件的戰士「噫」了一聲,推開防風鏡,雙手撐在車頂上問道:「請問您是?」

夏明朗聞言睜眼,慢慢搖下車窗。

喀蘇尼亞這地兒的風沙大得邪乎,戴上眼鏡風吹一臉土,居然連人種的差異都能抹平。眼下這小哥把眼鏡拿開,露出一雙標準的蒙古眼,再配上他那口正字腔圓的普通話,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個中國人。

夏明朗眯起眼,刻意放出一星半點殺氣:「你是?」

「是這樣,最近局勢不太平,喀方邀請我們協助巡邏。」小哥不自然地瑟縮了一下。

「哦。」這倒是有可能的,不過,這倒底是哪家的熊孩子,這麼不禁嚇,一個瞪眼什麼都招了……

「請問,您是……」熊孩子看了看車子后座上那群傭兵,用口型問道:夏隊長嗎?

夏明朗一愣。

「您不認識我了嗎?您見過我的,我之前在大使館門口站崗,還跟您打過招呼。」熊孩子有些羞澀不安,然而眼神充滿了期待。

夏明朗愣了好幾秒,好不容易從回憶的垃圾堆里把這熊孩子給抖落了出來。

「哦……」夏明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要簽名嗎?」

熊孩子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嗎?」

夏明朗一愣,倒覺得有些不太好收場,眼珠子一轉有些似笑非笑的:「怎麼,上次回去後悔了?」

「嗯嗯,戰友們都說我了,這麼好機會都沒抓住。」熊孩子拚命點頭。

這這……夏明朗頓時囧了,碰上個這麼單純質樸善良的,連欺負人都沒地兒下手啊!

他們用中文聊了太久,終於引起了圍觀人士的注意,接應人兼司機頻頻回頭,車后座的傭兵們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陸臻略一思忖,索性跟接應人交待了幾句,直接拉夏明朗下車,既然聶卓希望他們突然出現在勒多,那麼這個出現方式也挺突然的。

「喂?有車嗎?」陸臻站在晨光里沖熊孩子挑了挑下巴。

「呃,你你……你是……」

陸臻不爽地咬了咬下唇,真他媽的不紅了,本來以為這小子是認出了沒顧上,沒想到居然真是到現在才認出,再怎麼說,老子這張臉也比夏明朗好認得多吧。

熊孩子顯然不能理解陸臻如此曲折的心思,還以為是抱怨車輛問題,連忙打開步話機叫車。

不一會兒,一輛輕型裝甲車停到空蕩蕩的道路中央,門開處又湧出一小隊士兵,一個個眼神狂熱,略帶羞澀,躲躲閃閃地瞅著夏明朗,活脫脫的腦殘粉巧遇心中偶像。要不是PLA軍紀嚴明,陸臻真擔心這幫熱情的騷年會撲上來尖叫吶喊,類似:夏明朗我永遠支持你!……神馬神馬的。

夏明朗痛苦地捂住臉,陸臻挑了挑眉毛,心想就你丫這臉皮難道還會不好意思?湊近一點,聽到夏明朗抱怨:「媽的,為啥食品廠跟咱不是一個編製的?真他娘的浪費!」

陸臻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是唾棄自己居然會覺得夏明朗的辭典里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

熊孩子叫了車送他們去大使館,士兵們期期艾艾地把夏明朗擠在中間,陸臻聽到角落裡有兩個小兵在偷偷張望,手上指指點點:看,那就是傳說中的夏明朗!

啊,「傳說中的」!

陸臻不自覺挺起胸膛,爽得每一個毛孔都張開,無比的舒服妥貼。

就是這樣,「傳說中的」!陸臻發現他真是愛死這個形容詞。「傳說中」……代表著無盡的可能與無窮的力量,每一個傳誦它的人都為它付出心血,用最美麗的詞藻修飾它,把自己心中最壯麗的情懷投射給它,那才叫傳說!

那是超越生死,永無止境的奇蹟!

的確,只有這個詞才足以形容夏明朗,陸臻對此非常滿意。

烈日攀升,乾躁與酷熱再一次禁錮這座城市,陸臻卻不再感覺厭煩。這場勒多街頭的偶遇雖然突然,卻如光風霽月,剎時間揮開了最近籠罩在他們心頭的陰影。

那些年少的士兵,那樣純粹的熱血,如此專註的熱情……一股腦兒地湧向到夏明朗身上,讓他單薄的病體奇蹟般的煥發出光彩,眼神流動間的犀利與狡黠讓陸臻的心臟砰砰直跳。

這才是他熟悉的夏明朗,所有的人仰望與依靠,無論用多麼熾烈的目光去追逐他,他都安之若素,好像他生來就應該讓人這麼看著。他受得起你所有的期待與仰慕,因為他無所畏懼的勇氣與無與倫比的自信。

即使洪水滔天,他坐地為王。

陸臻隱隱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什麼,只是答案寫在一團迷霧中,他一時還看不清。

「首長?」一個礙于軍銜問題擠不到夏明朗身邊(因為好位置都讓上司占走了)的小兵,興奮地捅了捅陸臻。

「別叫我首長。」陸臻下意識地回絕,他一直不喜歡這種分明的等級,見士兵露出錯愕的神情,連忙笑道:「叫我班長。」

「陸班長……」小兵受寵若驚:「您這是剛剛跟夏隊執行任務回來嗎?啊……不不不,您不用跟我說,我就是隨便問問,哈哈哈……」

「不,我們去治病的,你們夏隊受了傷。」陸臻微笑。

「噢,我知道!我知道!巴利維那個老黑鬼太他媽混帳了!」士兵瞬間怒目:「陸班長,我告訴你說,當時可把我們氣壞了,我們支隊長一直說,要不是夏隊馬上把您給救回來了,沒說的,兄弟們直接沖了他老巢……」

夏明朗把我給救回來了?陸臻微微有些詫異。然而,很快的,小戰士的話題又轉向了他們武警編製的士兵不能親臨前線戰鬥,成天介的在後方巡邏警戒的種種苦逼。陸臻只好打起精神安撫,把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類的老生常談搬出來擺。

小戰士一邊沮喪,一邊感動,眼神真摯得讓人邪念橫生,感覺不欺負兩把真是虧本。陸臻瞥了夏明朗一眼,發現他身邊那群士兵的情況更是嚴重,那叫一個痛悔交織的狂喜。用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形容就是:悔不相逢未嫁時!

「這樣。」陸臻極為誠懇地說道:「等這事兒消停了,回去以後,我們兩邊想想辦法,看能不能上你們那兒去選一輪人!」

「真的嗎!您可不能騙我啊,班長!」小戰士一聲驚叫,引來夏明朗意味深長的一記注視。

當然,夏明朗沒有簽名更不能合影,不過,紀律所限,大家都是軍人,隨便解釋幾句都能體諒。可是夏明朗雖然沒留下什麼,卻貨真價實地帶走了什麼,離別時一本正經地看著眾人說: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我保證我會永遠記住!

此言一出,剎時間驚起淚光一片。陸臻目瞪口呆,表情扭曲。第一個反應是:你他媽果然老流氓;第二個反應是:還好你不是GAY;第三個反應是:不是GAY又怎麼樣,有這手腕泡妞也是一等一的;第四個反應終於正常了:這妖孽是我的人!

陸臻心懷竅喜,幾乎是有些飄飄然地走進了大使館。

大約是聶卓的任期將盡,大使館裡人來人往,大清早都十分繁忙。聶卓剛剛上班,第一批就接待了陸臻他們,幾乎沒有什麼等待的,陸臻與夏明朗就被聶卓的副官引到了門外。

推門而入時,陸臻忽然有些感慨,曾經他們也是這樣,帶著忐忑與茫然走進這扇門裡,走向烈火與硝煙。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又好像就發生在昨天。這一路走來,流過很多血,受過很多傷,身邊消失了太多人。

門內陽光燦爛,聶卓正站在窗邊喝茶,看到他們進門,馬上迎上來握手,十分熱情。陸臻不自覺地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這位將軍,當時屋子裡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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