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夏明朗雖然不解,卻也笑了起來,揉一揉陸臻頭髮:「哎,你說,這一千五的房子咱還沒住出味兒來,就要走了,真是虧得慌。」
「那怎麼辦?」陸臻只是笑。
夏明朗把陸臻手指握在掌心裡:「以後等咱老了,也要搞這麼一套房子,開門就能見海的,你說怎麼樣?」
「不怎麼樣。」陸臻見夏明朗詫異地眯起眼,笑得更歡了:「幹嘛要等老了?我給你那聘禮還記得不?我家在三亞的那套房子,站在陽台上就能見海。」
夏明朗眨巴眨巴眼睛:「這,這太貴重了吧,有點受不起啊。」
「沒事兒,反正我也就這麼一說,房本兒上寫著我媽的名字呢,你要真想過戶吧,我覺著還有點麻煩。」陸臻忽然生出一絲神往:「你說要是你和我媽的名字寫在一張房產證上,那該是個什麼情景啊?」
夏明朗囧得臉色都變了。
「哎,沒辦法,我們陸家的男人就這門風,房產都得寫在媳婦兒名下。」陸臻笑眯眯地摸著下巴。
夏明朗挑起眉毛,陸臻敏銳地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剛剛退開一步就被按到牆上,火熱的雙唇隨即堵上來,吞下他所有的呼吸,舌頭掃過口腔內的每一寸,這是標誌著夏明朗風格的吻,有力而直接!陸臻忍不住挑動舌頭回應,可是還未癒合的傷口讓他無法靈活地施展,只是輕輕一挑,疼痛就讓他捏緊了手指。
夏明朗專註於親吻的動作忽然頓了一頓,握住陸臻的脖子慢慢移開。
「?」陸臻凝聚起因為情慾翻湧而略顯渙散的視線詢問著。
夏明朗有些戲謔似地按住陸臻光潤的嘴唇:「你看你?就你這樣兒還爭什麼上下左右的名分?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房,在老子面前擺什麼譜?」
陸臻忽然大笑:「夏明朗!你要知道我可是上海人!」
「上海人怎麼了?」
「你這個沒見識的。」陸臻撫著夏明朗的嘴角:「你是我媳婦兒我才這麼讓著你,我由著你爬在我頭上作威作福的……你什麼時候見過上海人家的女婿敢像你這麼耀武揚威的?」
「還有這說法?」夏明朗懷疑地,但是緊貼著身體的地方有個東西硬硬的在硌著他,這讓他無暇去深究那些複雜的地域問題。陸臻顯然更了解自己的身體變化,不過,當前這個話題讓他對這種變化保持縱容,甚至還有那麼點兒得意,他按住夏明朗的腰讓他更貼近自己,然後刻意地頂弄了兩下。
來吧,做點不相干的快樂的事,把前路陰影放到一邊去,今朝有酒就今朝先醉。
夏明朗嘴角含著笑,捏住陸臻的手腕按到牆上,然後一路親吻著跪下身去。夏明朗的技術是無可挑剔的,陸臻曾經一度因為夏明朗一個直男的技術居然比自己這麼個天生的GAY還好,而感覺無比羞愧。但基因是玄妙的,它決定了你的性向和嗓子眼兒,但不會去管它們是否配套,所以陸臻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現實。
基於這個原因,陸臻對如今在床上時常爭不到上位的待遇也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理解,畢竟……唉,畢竟嘛。
當陸臻從雲頭落地,喘息未定間正看到夏明朗低頭擦拭唇邊的白濁液體。陸臻探出食指在夏明朗嘴角一划,輕輕點到自己的下唇上。
夏明朗凝眸看著他,漆黑的瞳眸飛濺出火星,陸臻只覺得興奮,他喜歡這種凝視,好像隨時會把自己化骨燒凈那樣的專註,給他心理上帶來的滿足甚至大過生理上的高潮體驗。
夏明朗卻驀然閉上眼睛:「別誘惑我,寶貝兒。」
「怎麼了?」陸臻莫名其妙。
夏明朗幫陸臻整理好衣服,把人拉進懷裡:「我最近情緒不穩定,不想再弄傷你。」
「怎麼會……」陸臻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明朗打橫抱起。
陸臻一時驚到,生怕扯動夏明朗肩上的傷口,也不敢掙扎,乖乖巧巧地被安放到床上。
「不至於的吧?」陸臻反手握住夏明朗的手腕。
夏明朗用指尖撓了撓陸臻的下巴,忽然問道:「你們上海男人是不是一定要聽媳婦兒的話的?」
陸臻的表情馬上扭曲起來,夏明朗哈哈大笑,隨手揉亂了陸臻的頭髮。似乎有點什麼地方不對……陸臻憤憤不平地戳著枕頭,彷彿比起前路渺渺,夏明朗居然坐在床邊拒絕他,這個問題才更要人命。
不一會兒,浴室里水聲停止,一個濕漉漉的身體從背後貼上來,握住他的手指。
「睡吧。」陸臻聽到背後有人沉沉說道。
儘管天色還早,陸臻還是很快睡著了,方才那一次縱情多少消耗了他的體力。窗外星光燦爛月華如水,天花板上倒映著窗外的水波,讓人感覺就像是身在海底。
夏明朗枕著自己的手臂半靠在床頭,目光流連在陸臻沉睡的側臉上。
說起來有些可笑,夏明朗總覺得他的愛情是從三十歲以後遇到這個人才開始的。早年看著小說或者電視里那些人賭咒發誓,說什麼這一生只愛你,以前那些全是浮雲。夏明朗都很不屑一顧,這叫什麼屁話,親都親過睡都睡過,這也能不算數?這根本就是些不負責任的自欺欺人嘛!
夏明朗一直都是以認真愛過生命里的每一個姑娘而感到驕傲的,是的,他討好她們,取悅她們,讓她們歡笑,為她們打架,與她們親吻、做愛、爭吵、分手……
這就是愛情,難道不是嗎?
夏明朗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因為古往今來所有的故事裡,人們都是這樣相愛的。
直到遇見陸臻。
原來,愛情是不需要猜忌的,原來愛情可以如此坦白,沒有一點算計,不必去考慮輸贏、對錯與值不值得,只有赤裸裸的兩顆真心。是陸臻用他絕頂無畏的勇氣教會他這些,甚至連陸臻自己沒有意識到,在這段愛情里是誰教會了誰。
因為他是夏明朗,這個世界上最牛B的學習者,他總是飛快地學會,然後飛快地超越你,就好像他本來就站在前方等你。
直升機失事以後,夏明朗傷勢過重經不起過分劇烈的肉刑,海洛因的成癮效果一時半會兒又發揮不了,水刑便成了最恰當的選擇,這真是可悲的巧合,雖然巴利維應該不是故意的。
就這樣,夏明朗在那間陰暗的囚室里反覆不斷地溺水,醒來,再溺水……窒息、昏眩、心跳彷彿要停止一般的痛苦與身體失控的無力感一次又一次無休無止,夏明朗慶幸自己關於水的回憶里覆蓋了些許陸臻的臉,要不然他絕對堅持不下來。
當時,因為擔心挺不住透漏出什麼秘密,夏明朗幾乎封閉了自己一切的感官,把所有的意識都用來思念陸臻。從相遇第一眼開始,每一個畫面,每一秒鐘,反反覆復的回憶;擁抱、親吻、做愛……每一聲喘息,每一次高潮,那令人心醉的快感。
來自肉體上的折磨讓他痛不欲生,而映刻在腦海中的畫面是如此甘美。在意識模糊的邊緣,他幾乎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那睜開眼時,有如煉獄的地方才是夢吧,當閉上眼睛,那個有陸臻的地方才是現實。
夏明朗知道這麼干一定會有隱患,可是在當時他別無選擇,甚至在戒毒期他也下意識地這麼做了,由此帶來最嚴重的問題就是:恍惚。
一瞬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因為是要對抗最極致的痛苦而想像出來的面面,自然無比貪歡,無比激烈,恨不能把愛人捏碎在胸口。這種事,腦子裡這麼想想自然是無所謂的,可要是真的失手做出來。
夏明朗的眉頭皺了皺,已經很多次了。他的自信一向都建立在他無與倫比的理智與自控力上,那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搞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的感覺,簡直爛透了。
夏明朗低頭凝視自己的手指,他清楚地知道這雙手的能力,這是一雙切金斷玉輕易就能讓人喪命的手。
現實,畢竟不能像電影里拍的那樣啊!
夏明朗捂住自己的臉,為什麼不能有個營養槽,裝滿了氧氣和水,然後他只要躺進去睡兩天,一切都變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那樣?為什麼人活著就要處理這麼多的問題,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狗屁倒灶的爛事兒;為什麼就不能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為什麼要有……
陸臻翻過身,手臂自然而然地攬到夏明朗腰上。
「唔?你還沒睡嗎?」陸臻朦朧睜眼。
「快睡了。」夏明朗知道沒必要說謊,陸臻只要用心聽,就能聽出他的呼吸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睡吧!」陸臻輕輕拍著夏明朗的胸口。
夏明朗困惑了一陣才明白過來他在幹嘛,隨後,輕柔的搖籃曲調悠揚地哼起,有些粘滯的沙啞,彷彿哼唱者已然睡去了,呢喃如夢囈一般飄渺而纏綿。夏明朗一直知道陸臻唱歌很好聽,卻從來不知道能好聽成這樣……這一生,他所有聽過的樂曲都不如此刻動人。
可能,人活著就是要處理這麼多的問題,就是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狗屁倒灶的爛事兒,就是沒有一條通天的大道,就是要砍過一路荊棘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