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戰爭之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斬首(1)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而實力是一切的根本。現代資訊發達,不到一天時間,夏明朗的赫赫武功就傳遍了整個南喀蘇尼亞。人們口耳相傳,消息越來越誇張,到最後,那些事兒聽起來簡直有如神跡。

勒多港的中國大使館門庭若市,各種政治撤掮客、中間商蜂擁而至。原本還在觀望地人們火速動了起來,正在對掐的軍閥跑得更快……他們生怕被對方搶了先手。而像吉布里列這種與中方長期交好的軍閥勢力,此時成了最熱門的搶手貨,遠近的兄弟們都想湊過去問問:中國佬兒的脾氣怎樣,好相與否?

從各方試探性地蠢蠢欲動各自觀望到……紛紛倒戈相向,夏明朗只花了不到12個小時。

聶卓的戰略目的是決不可丟臉,夏明朗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

等夏明朗正式班師回南珈已是午夜,陸臻正在巡查哨位,只聽得方進在廣播里興奮地大喊:「隊長回來啦!」

陸臻不自覺仰望天空,星漢燦爛中,有幾個光點緩緩移近。

打勝仗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心情,起初興奮無比,壯懷激烈,看著戰機躍入視野,狂風捲起衣領,那種感覺的確是舒暢而狂放的。

然而,首先降落的是尚可以迅速恢複投入戰鬥的輕傷員,他們的戰袍上還沾著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通通凝固成黑色的斑點,滲透進布料的紋理里……那生死橋上千鈞一髮的驚心動魄撲面而來。

心情急轉直下!

陸臻連忙領著人過去,把走動不便的戰士們架起來往回抬。夏明朗隨著第二架直升機降落,自然而然地從陸臻手上接過基地指揮權,重新布防南珈。所有的重傷員已經在前線醫院分流去了勒多港,隨著一起分流走的是大批醫護人員。張浩江堅持追隨夏明朗趕了回來,畢竟在有些時候,一將可值千軍。

停機坪上奔跑著匆忙的醫生與戰士,一個個黑影子攪得燈火繚亂,彷彿大戰將即的緊張與嚴肅。陸臻站在夏明朗身後問道:「傷亡率怎麼樣?」

夏明朗轉過身,擁抱他,有幾秒鐘完全放鬆了自己的身體:「三死十一傷。」

起初因為勝利而帶來的狂喜被冰雪冷凍,陸臻含糊地應聲,用力拍了拍夏明朗的後背。他沒說什麼,也不必說什麼,歡樂共享,苦難同擔,這世間的一切你我都可感同身受,言語反而是最單薄了。

沒多久,夏明朗聽到秦若陽在身後喊他。

「夏隊長……」秦若陽的臉色陰鶩得彷彿風雨欲來:「剛剛得到的消息,雷特打算把主力調向南珈。」

陸臻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他要幹嘛?」

「復仇!據說是為了榮耀。本來我們已經打算派人去談了,條件可以講,南珈我們也可以暫時撤出來,但是……」秦若陽挑了挑下巴,看向夏明朗:「他要你的命。」

夏明朗與陸臻對視了一眼,滿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這哥們兒的腦子還留在中世紀。」陸臻嘆氣:「他們家小弟倒是忠心耿耿,一個個心甘情願地陪著他瘋。」

「也不一定……」秦若陽冷笑:「不過,雷特的聲望暫時是不可動搖的。」

戰爭狂人總是最動人,傾國傾城的妖物多半長著道貌岸然的豪邁臉,從希特勒到東條……沒有一個不是蠱惑人心好手。陸臻正在感慨,便聽到廣播里在喊他的名字。返航的機長剛剛收到通知,要帶陸臻回勒多港參加新聞發布會。

夏明朗看著陸臻向他揮手,直升機艙門關閉,在旋風中升起,漸漸消失在夜空里。

「你是說,雷特手下也並不是鐵板一塊?」夏明朗轉頭看向秦若陽。

「那當然。」

「那麼,如果他死了,會不會好一點?」

秦若陽的瞳孔猛烈的收縮:「你打算怎麼讓他死?」

「這是個好問題。」夏明朗微笑著:「讓我們來研究一下。」

黎明時分,會議室里燈火通明。渾濁的空氣浸透了煙霧,讓燈下的每一張臉都變得模糊起來。夏明朗有一瞬間的疑惑,陸臻怎麼沒去開窗,轉瞬間又想起:哦,陸臻不在。

戰事討論已經告了一個段落,所有人都沉默著,煙灰缸里的煙蒂像小山一樣越堆越高……終於最後一個煙頭壓塌了它,煙灰像雪崩那樣滾到桌面上。

「不行,太危險了!」柳三變率先打破了這凝滯的僵局。

「是敵非友,死他一個,總好過我們大家死好多。」夏明朗懶洋洋地解釋著。

「我知道,但是,太危險了……你不能去。」柳三變有些激動:「那都是他們的地盤,彼此連人種都不一樣,就算你能把他幹掉,你怎麼脫身?」

「我不去誰去?」夏明朗笑了,有些傲慢的:「誰能?」

「找本地人。」柳三變說道。

「哦,可是……」一直占著電台通訊旁聽會議的吉布里列不得不出聲表態:「我們做不到,要不然他早死了。」

夏明朗攤了攤手。

「我沒說你們。」柳三變煩躁地揮手,也沒顧上吉布里列根本看不到,他有些懊惱陸臻居然不在,只能盯著陳默:「你也不說句話勸勸你們隊長。」

陳默聞言看向夏明朗,用他一貫平靜無波的聲調說道:「我跟你去。」

柳三變登時氣結。

夏明朗站起來開窗,晨光像金子那樣落了一地,讓所有人精神一振。

「就這麼說定了!」夏明朗看著窗外,他的整張臉都沐在晨光里,連嘴唇都被染成泥金色,凝眉斂目,不怒自威。

柳三變感覺到壓力和慌亂,一下子徹底泄氣,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人是不可說服的……哦不,是不可違抗的。夏明朗平靜的側臉像凝固的雕塑,帶著無可言說的帝王般的威嚴;嘴角平直線條代表了他的不妥協,那是深入骨髓的自信,無人可以撼動。這讓柳三變莫名其妙地生產了一種是不是做錯了事的自我否定,而毫無疑問地,他只是本能地被這種壓迫感震懾了。

「散會吧。陳默留下。」夏明朗沉聲道。

秦若陽收拾好電台站起身等待,柳三變低著頭猶豫了一陣,終於一拳捶在桌面上,搶在秦若陽之前離開。

夏明朗聽到身後桌椅與大門的依次響動,最後會議室里又恢複了寧靜,只剩下兩個人淡淡地呼吸與心跳聲。夏明朗慢慢轉過身去,陳默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

「隊長?」陳默輕聲問道。

夏明朗一直很喜歡陳默的眼神,清澈無垢,因為極致的純凈,所以有無與倫比的堅定。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夏明朗說道。

陳默微微抬了抬頭,有些詫異的。

「你得留下來。陸臻和柳三變都足夠聰明,也足夠有本事,但是聰明人都容易猶豫,不夠堅定……不像你。」夏明朗垂眸看向地面,總有一些不好意思地:「這麼多人里我最信你,我把他交給你,幫我照顧好他。」

陳默想了一會兒,漸漸有些恍然的樣子。

「好,」陳默說道:「他會死在我後面。」

夏明朗一時錯愕,愣了一會兒卻又笑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向二弟託付大嫂的江湖老大。那種心情似乎是可笑的,卻又無比真摯。假如陸臻不是他的愛人,那麼此刻站在這裡聽他託付心事的……大約更應該是陸臻。可是現在,陸臻倒成了他最重的心事。

愛情真是一種奇妙的情感,那個人就住在你心裡,他強大而又柔弱;你對他極度的信任卻從來不能放心;每一次,當你想起他,滿心壓抑不住的尊重佩服卻又無比憐惜……就是這麼矛盾。

這就是愛。

此刻,在勒多港,陸臻剛剛洗完澡換好常服。穿衣鏡內那道挺拔的身影染了一抹金色的晨光,恰到好處地調和了陸軍制服過於沉重的松枝色,幻出青蔥的暖意,像早春時節枝頭的新綠。

梁雲山敲門進來,不自覺一聲喝彩:「到底是年輕,一覺睡起來就這麼精神了。」

「前幾天沒睡好。」陸臻微笑。

「是啊,昨天嚇我一跳,認半天,都快不認得了。」梁雲山偏了偏頭:「走吧!先吃點東西,馬上開始。」

陸臻戴正軍帽,跟著他走了出去。

梁雲山經驗老道,知道此時謠言四起,所以趕在大清早各路媒體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招開新聞發布會,而且這次與上次不同,這一次中國是攻擊方,一切資料盡在掌握,而對方茫然無知。事發突然,新聞發布會上只有寥寥幾個常駐喀蘇的歐美大社記者,梁雲山頗為得意地向陸臻炫耀:就算牛記們看到報紙馬上包機過來都來不及。

雙方實力不對等,衝突自難發生,整個發布會顯得有些冗長沉悶,梁雲山再次重申中方的和平主張,呼籲聯合政府,呼籲文官制度。

陸臻聽著老梁侃侃而談,心裡不自覺地模擬做答,他只覺得有趣,順便試驗自己還記得多少外交套話。至於陸臻自己的台詞更是早早就定好的:雷特是如何偷襲的,他們是為何去巡查的,怎樣遇襲,怎樣反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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