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雷特右路大軍的作戰計畫做了一天一夜,每一個環節都要設計好,各個方面,層層把關。聶卓很乾脆地通過了這個計畫,這正是他想要的。進可攻,退可守,功名赫赫,亦不虧實利。
按計畫,陸臻將鎮守南珈負責所有的物資與信息調配,除了行動不便的大口徑火炮,陸臻還能依靠的力量就不太多了,說不得,到時候還得向海默收點租子。
聶卓為夏明朗調集了四架武裝直升機,這將是一次高度機動的立體式進攻。他們將充分利用空中優勢,採取迅速投送,就地戰鬥,迅速脫離的空中游擊戰術。同時戰鬥機群會一直戰備在港,隨時準備起飛。
另外……他們還有最神秘的武器秦若陽,秦若陽在雷特軍中埋了內線,對敵軍的動向盡在掌握,在一支三萬多人的臨時軍隊里插幾枚釘子進去並不是什麼難事。陸臻現在對秦若陽很佩服:總覺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孤身一人地行走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國度里,背負著巨大的秘密,而他的名字卻無人知曉。
這半年來,南珈上下都憋得很難受,他們將打一場1比50的殲滅戰,而夏明朗對此信心十足。
按照慣例,秦若陽需要單獨彙報情況,當他最後一個從通訊室里走出來,看著在走廊里等他的陸臻說道:「聶將軍有話要對大家說。」
大家?是個什麼樣的概念?陸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秦若陽笑道:「越多越好。」
最後,連窗台上都趴了一伙人,當兵這麼久,將軍還是比較不常見的,能參觀一個也好。
加強過的衛星流量很給力,聶卓的臉在屏幕上看起來十分清晰,他看著那仄逼小屋裡沙丁魚罐頭似的景象微微笑了笑,在整理好自己的軍裝儀容之後也站了起來。聶卓總是能在一些細微之處做得很漂亮,是真正貼身帶過兵的人。
「諸位!放鬆點兒,只是幾句心裡話。」聶卓目光如炬:「有人說,服從命令是軍人的本份,就不能問為什麼……一派胡言!只有對自己沒信心的軍官,才害怕面對下屬的疑問。這些日子,我不知道諸位心中是否也有所疑惑。你們沒有問,因為你們信任我。我也不知道我聶某接下來說的這番話,可否解盡諸君疑竇,但,我保證,都是實話!」
陸臻聽到有人在笑,帶著善意的,其實士兵有時候的要求很簡單,他們甚至只需要有人能對他們說幾句人話。
「南珈,這個地方,說實話,一開始就丟了,也沒什麼。我們不是沒有丟過地方,幾百億投資而已,還丟得起。但是現在……錢,永遠都不是大問題,但尊嚴是大問題,榮耀是大問題。我們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全世界都盯著這裡,看我們怎樣灰頭土臉地退回去,或者昂首挺胸地站起來。」
聶卓頓了一頓,等著他的兒郎們燃燒起戰意,而後他滿意地笑了:「這個世界的格局在一百年前就已經劃好了,我們要衝出去,衝出他們為我們划下的包圍圈,靠得是什麼?人民養著我們這些軍人幹什麼?每年六千億軍費啊,只是為了十年閱一次兵嗎?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強者為王的世界!100年了,從巴黎和會到現在都快一百年了,難道還不能爽快點讓他們知道:我們中國人,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利益和人民!嘴皮子磨到破,也得有一桿鋼槍在背後挺著!」
「說得太好了!」
陸臻猛然聽到背後有人大力鼓掌,回頭就看見方進兩眼星星般閃亮。
聶卓自然不覺惱怒,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安靜,方進連忙立正站好,顯出最有紀律的模樣來,陸臻簡直哭笑不得。
「三十年前,我在老山,那時候我還只是個連長。我有個大哥帶著兵到前線去了,回來時只剩下了一半人。當然,所有犧牲在前線的全是英雄,可是有誰知道,他們中有一半是可以不用當這個英雄的!後勤、情報、訓練、器械……沒有一條線上不出錯。我們贏了,當然,我們贏了。中國軍人贏過全世界,可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因為我們裝備好,也不是因為我們戰術精,而是……因為我們戰士夠聽話,我們的人命不值錢!」
陸臻無比驚訝地盯著屏幕,他沒有想到聶卓會在這樣的場合說這樣的話,他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心臟集中,那種砰砰砰的撞擊幾乎要把他的胸膛震破。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問自己,時代變了,變了!當我們的戰士已經不再那麼聽話,當我們的人命也開始值錢了,我們還能贏嗎?你們還能贏嗎?」聶卓忽然拔高了音量,一聲反問引出了衝天的吼聲。
「能!」
「很好,我相信你們!我給了你們最好的裝備,我能給的,我相信你們有最好的戰術,中國最好的。」聶卓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越發的銳利:「一直以來,都有人勸我。算了,我賺這三分,抵不上有些人散出去五分。可我說不行!這國家就像一台車,有人往前拉,也有人往後拉。我再撒開手,這車可就真得倒著開了。所以你們必須堅持住,這不光是給世界看,也是要讓國內的那些人看一看:你我……尚可一戰!」
「同志們!讓這塊地方平靜下來,讓各方面都能坐下來,這決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們不會放棄!八十年來你們的先輩戰勝全世界就只靠這一句話:中國軍人,永不言棄!」
聶卓把桌上的軍帽端正戴好,然後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一時間眾人的右手打成一團,很多人行了一生中最不成形的一次軍禮,卻也可能,是最難忘的。
大概是聶卓說的這番話太讓人震撼了,以至於在他說完再見,從屏幕上消失以後很久屋子裡都是靜悄悄的,直到,夏明朗漫不經心地湊到方進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啥!」方進一聲驚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的傷還沒好。」夏明朗嚴肅地。
「可是,隊長……你這,你看你這……你這這這……它會好的啊!」方進急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可是我們後天就要出發了。」夏明朗遺憾地:「我讓你那天不要去,你一定要去;我跟你說不許把傷口玩崩了,你還是玩崩了;我說你一定會後悔的……我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聽,你牛啊!」
「隊長,你不能不帶上我啊!」方進這會兒哪裡還敢申辯,連忙抱上大腿撒嬌。
夏明朗搖了搖頭,故作嘆息,活脫脫的小人嘴臉,那個幸災樂禍的模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隊長……」方進這下真哭了。
夏明朗摸了摸方進的腦門,大搖大擺地走了。
「臻兒……」方進眼淚汪汪地看著陸臻。
陸臻好不容易忍住笑,給方小侯爺一個戰友式的擁抱,無比真誠地說道:「革命只有分工不同,你看小生這不是也被留下了嘛。」
「默默!」方進這下知道全完了,哭喪著臉哀號一聲,一頭扎進陳默懷裡。人民群眾紛紛表示同情,但是考慮到夏明朗居然如此處心積慮地計算一個人,人民群眾也紛紛表示這都是你活該的,誰讓你最近這麼折騰都不聽隊長話。
陸臻憋不住笑,連忙跑了出去。
憑良心講,在這種備戰備荒的緊張時刻,有方進這樣的活寶過來插科打個渾還是相當能調節氣氛的。這小子哭天抹淚地把他能求的人馬都求了個遍,各路大佬們都不約而同地表示,你看,我們都提醒過你的;你看,隊長當初給過你機會的……
陸臻在背地裡樂了個半死,終於知道為什麼方進對夏明朗如此死心踏地,唯馬首是瞻……原來,但凡翹一點尾巴都能落這麼個慘痛的下場,還怎麼敢不聽話。
一切準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像一組嚴絲合縫的齒輪一環卡著一環。
聶卓的戰前動員相當有效,所有年輕的熱血都被燒沸了起來,變成了荷爾蒙與腎上腺素的高濃度溶液。
夏明朗的心情於是就有了那麼一點小複雜,當然,聶卓是有力的,他的力量來自於他無與倫比的驕傲與真誠。可是,身為一隻同樣善於蠱惑人心的妖孽,夏明朗總是羞於承認他也會被旁人的語言所誘惑,那種意意思思的小模樣在陸臻看來非常可愛。
精英盡出,南珈駐地幾乎就成了一個空城,為了防止再一次的炮襲與空中襲擊,麒麟在臨走之前要把所有的要害部門與精密儀器全部搬入地下室。夏明朗用報銷子彈等戰鬥消耗和一個人情的代價換到了查理的回防協助,讓他多少放心了一些。
夏明朗沒費任何口舌,陸臻主動要求了留守,畢竟這是他的玫瑰莊園,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裡的每一根刺都朝向哪個方向。他們將在不同的天空下戰鬥,即使沒有站在一起,卻也生死與共,陸臻覺得這沒什麼。
這雖然是一座空城,也有鐵打的城牆。
所有的裝備:器械、子彈、食物、藥品、車輛……一切的一切都被集中起來,一遍遍的檢修,一遍遍的核查。他們已經不再是半年前那些,在忐忑不安中闖向奈薩拉的青澀「老兵」,他們已經變了,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那種只要一聲令下,就連眼神都會馬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