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戰爭之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奇峰突起(2)

幾分鐘後,陸臻恍惚間感覺到,他也需要有一個人可以擁抱。壓雷車裡有一名海軍陸戰隊員,一名麒麟隊員和兩名當地嚮導。

全部犧牲!

在那個瞬間,成百上千根鋼釘帶著強大的衝擊力,用各種方式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有些甚至帶著一個人的血肉,沒入另一位的胸口。

醫療隊的醫生們一邊流著淚,一邊著手清理遺體,有幾個年紀小一些的,不斷地從陸臻身旁衝出去,過一會兒,又眼眶紅紅地跑回來。陸臻定了定神,脫下手套和沉重的作戰服,拿起放在一邊的乾淨紗布擦拭手指。

一位名叫程徹的醫生詫異地看著他。

「我幫忙。」陸臻小聲說道。

程徹略皺了一下眉,卻沒說什麼,給陸臻讓出一個位置。陸臻發現他比想像中懦弱,他只能參與處理喀蘇嚮導的遺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陸臻看到方進從無菌棚下的手術室里走出來,兩隻胳膊上纏滿了繃帶。

「侯爺!」陸臻連忙喊住他。

方進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定,眼睛紅通通的。

「裡面,還好嗎?」陸臻試探地。

「我不知道!」方進忽然放聲大哭:「那傻冒兒幹嘛轉向,他一轉,全轉他那邊兒去了……他不轉,爺不就跟他一起背了,什麼玩意兒啊?不是一直說他的命比咱們值錢嗎,最值錢的……」

陸臻聽了好一會兒,才從方進支離破碎的陳述中明白過來。原來,在爆炸發生的瞬間,沈鑫扭轉方向盤,將車身45度角迎向爆炸產生的破片,而他……也就成了那輛車上唯一個直面死神的人。

「那沈鑫後面坐著誰?」陸臻問道。

「隊長。隊長還好,就是左邊胳膊擦到一片,問題不大。」方進呆了一會兒,眼淚又滾下來:「其實我問題也不大。」

張浩江的助手鍾立新正捧著一盤帶血的紗布從無菌棚里出來,連忙喊道:「陸隊長,你不要刺激他,他現在需要休息。」

「爺不需要!」方進大吼。

陸臻馬上按住他,遞了一個眼神看向無菌棚:「別吵著醫生。」

方進無力地低下了頭。

「怎麼樣?我們那個隊員?」陸臻問道。

「手臂有兩個穿透傷,盆骨邊沿有一小塊骨折,大腿骨有一段粉碎性骨折,但最嚴重的問題在膝蓋上……」

陸臻的臉色漸漸地白透了。

「他需要馬上被送回國,至少送到『和平號』上去。」鍾立新錯開視線沒有再看陸臻:「否則他後半輩子可能……就得靠輪椅過日子了。」

「我明白了!」陸臻聽到自己異常清晰地回答了他。

沈鑫的手術持續了差不多有兩個小時,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時人還是清醒的,左腿上包著層層紗布,用夾板牢牢固定著,嘴裡喋喋不休的反覆叮囑張浩江不要把他的那塊骨頭給扔了,洗乾淨要記得還給他,要留下來做紀念的。

沈鑫一晃眼看到陸臻在,又連忙招手:「來來來……」

「沈少?怎麼了?」陸臻連忙走過去。

「幫哥查一下,咱那個防彈衣誰做的,哥要送面錦旗給他們,牛B……救了哥一命!」

「一定一定!」陸臻伸出手才發現指尖上全是血,連忙在自己T恤上蹭乾淨。

「對了,對了……還有頭盔!我操,你是沒看到啊,那扎得像刺蝟一樣啊!暴雨梨花釘!!這絕逼是唐門出手……」沈鑫激動地攥著陸臻的手,臉色灰白黯淡,那是大量失血的痕迹。

「是啊,那是,絕對的!」陸臻忍不住想哭,眼淚含在眼眶裡微笑。

「可憐哥英雄一世,栽在這種無恥暗器手裡。」沈鑫遺憾地咂了咂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哥重傷,看來得下火線了。」

「沒事兒,沈少,有我們在……」陸臻連忙說道。

「切……」沈鑫有些不屑地擺擺手,又把視線轉到方進身上:「哥用千金之軀保了你,要感恩!」

「滾!」方進流著淚反駁:「小爺我名門之後,能幫爺擋槍子兒是你的榮幸!」

沈鑫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時扯動傷口,又連忙愁眉苦臉地止住了。他支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的兩條腿,嘆息道:「還好是左邊,將來不影響開車。」

「哪邊兒都不會影響開車的。」陸臻很堅定地說。

沈鑫看了陸臻一會兒,笑了:「承您吉言。」

帳蓬門又一次被掀開,帶入一絲清涼的水汽。陸臻看到秦若陽披著雨布走進來,帶著恍惚的神情。

「你怎麼樣?」陸臻很驚訝秦若陽現在居然還能走。

似乎今天晚上所有人都遲鈍了三分,看人都是一模一樣的直鉤鉤的眼神。

「你怎麼樣了,你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傷?」

秦若陽忽然退了兩步,急促地說道:「我當時在後面睡覺,事情發生了以後,他們都壓在我身上。」

陸臻愣了一下,接連不斷的有人走進來,手裡抬著沉甸甸的裝屍袋,秦若陽忽然偏過頭,好像躲避瘟疫一樣,連連退到了帆布牆邊。

「嘿,兄弟……」陸臻試著走過去:「你別這樣,活下來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秦若陽瞪了他一眼,眼神有種幽冷的寒氣:「不用管我,你的隊長在外面。」

「可是……」

「我看他也不怎麼好。」秦若陽偏過臉去不再看他。

「你先出去吧!」鍾立新剛剛給沈鑫注射完鎮靜劑,好讓他先休息。

「好。」陸臻輕輕點頭,帳蓬里現在變得越發擁擠,狹小的空間里充斥著讓人崩潰的死亡的氣息,潮濕而冰冷。陸臻鄭重地向鍾立新敬了一個軍禮,說道:「辛苦你們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鍾立新把秦若陽拉到一邊,檢查他的內臟是不是有損傷。

外面還在下著雨,好像無休無止。到處都是水,上下左右全都是,天和地都是一樣的漆黑陰冷,就像行走在一個可以呼吸的深海。

陸臻看見夏明朗獨自坐在路邊。

安靜地,看著……

隊員們還在忙碌,各司其職。

好像這是就是他的王國,那都是他的臣民。而他們的國王,獨自一人坐在路邊,孤獨地,疲憊著。雨水落在他凝固的身體上,沖刷著他的每一根線條。陸臻看到夏明朗抬起頭,很快被雨水倒嗆著咳嗽了起來。

陸臻慢慢走了過去,抽出防彈衣的背後插板,擋在夏明朗的頭頂上方。雨點砸在鋼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夏明朗眼前彙集成一個光滑的小瀑布。透過這層水膜看出去,天地變得越發模糊,好像從海底看到的世界。

夏明朗感覺到有人在他身邊,他知道那是誰。雖然陸臻什麼話都沒有說,沒有安慰,沒有勸說,甚至沒有彎下腰來擁抱他。他知道夏明朗什麼都不需要,他只是站著,替他擋住一方風雨,默默無聲。

好像有人拉低了這個世界的音量鍵,風聲,雨聲,人聲……所有的喧囂都漸漸散去了,這世界只剩下他和他,如此安靜。

夏明朗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曾經那個暴雨的夜晚,陸臻抱著他,乘風破浪。

他說:我只問你想不想。

他永遠在……

我們的人生中總是有那麼多莫名其妙地恐懼,即使你知道為什麼,亦永遠無可解脫。夏明朗相信自己永遠都不能像陸臻那樣無畏,他看以脆弱的外表下隱藏連他自己都還不甚明了的堅強。那個百無禁忌的臭小子,他有著比花崗岩更堅定的靈魂。

暴雨忽然停止了,那麼倉促,以至於每一個人都詫異地抬頭看著天。烏雲乾脆利落地散了個乾淨,冥藍色的夜幕純凈而空靈,月光如洗。大路上的雨水飛快地流走,只剩下好像漿汁一樣濃稠的紅色泥漿汪在路面上,明天,等太陽升起來,這些水份會被迅速烤乾,變成塵土飛揚的路面。

陸臻收起了自己的防彈插板,然後把它收拾好重新穿到了身上。暴雨時神仙都難瞄準,可是現在……就難說了。

有人開始嘗試發動車子,一聲聲引擎的轟鳴打破這夜的寂靜。

「夏隊長!」秦若陽走到夏明朗面前,他的頭髮已經半幹了,但是身上還在滴著水。

夏明朗抬起頭來看向他。

「我需要一輛車,兩個人,還有一個嚮導。」秦若陽面無表情地說道。

「老秦你這是要幹嘛?你需要休息!」陸臻急道。

「我沒空休息,我本來應該在明天晚上到達朱坦,現在已經耽擱太久了。」

「可是,醫生……」

夏明朗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很緩慢地敬了一個軍禮,說道:「沒有問題,你可以自己挑。」

「謝謝。」秦若陽飛快地還了他一禮,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陸臻連忙喊道。

秦若陽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陸臻沖他笑了笑,抬起手,做出那個好戲即將開場,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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