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塊碎磚從窗口穿進來,划出一道弧線直奔餐桌。幸虧能在這張桌上吃飯的大都身手敏捷,一個個閃得超快,未了是陳默用飯盆抄住了那塊暗器。
「怎麼回事?」喬明路被陸臻扯得踉踉蹌蹌的。
就聽著兩邊屋子傳來唏哩嘩啦的聲響,隨著一聲聲叫罵,又有兩塊碎磚亂石頭飛進來,這次大家都有了準備,夏明朗直接用手接住了。
「塞林木!」黃原平登時怒了,正要窗邊走,被夏明朗一把拉到了身後。
「小事兒。」夏明朗淡定的。
喬明路是聽得懂非洲土語的人,零星聽了幾句也就明白了,眉頭深鎖:「他們一直這麼鬧嗎?」
「還行吧,一個月來個一兩次什麼的,都是幫小孩子。」夏明朗貼在窗邊往下看,米加尼已經帶了人去驅趕。
南珈的雨總是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剛剛還下得好像天河倒流,轉眼間就晴得透了,太陽沒遮沒擋的撲向地面,天空藍得透明,掛著半道虹光。
樓下的紅土地上站著幾個十來歲的少年,一個個神情激動,義憤填膺。
「你就不應該讓他們進來。」黃原平站在窗子另一邊。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老兄,你得給他們機會發泄,我要是24小時都不讓任何人進,早鬧起來了。」夏明朗向陸臻點了點頭,陸臻把喬明路拉到離窗最遠的角落裡,匆匆跑了出去。
然而這次跑過來鬧事兒的小朋友似乎分外剽悍,一語不合,拳頭就沖著米加尼臉上呼過去。米加尼打小也是有身份的人,哪裡遭過這份罪,眼看著雙方就要打起來。
本地人用來拉架倒秧子是合用,可真要是打起來,反而會激化矛盾,夏明朗連忙開了對講機呼叫海默。
「嘿,小帥哥們可是要見你啊!」海默自然是氣定神閑的。
「把他們帶走!」夏明朗再重複一次。
「憑什麼啊!?」
「要不然我封鎖你們那區,24小時不準任何人進出。」玩橫的,夏明朗自問從十三歲起就沒輸過。
「您不能老是欺負我一個。」海默還是笑嘻嘻的。
「那都是你的人,你別以為我認不出來。」
海默沉默了一下,到底鬆了口:「OK!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收拾,不過你最好下來見見他們。」
樓下無人聽得懂的鳥語忽然變了調子,小伙了們齊刷刷地高喊:「It is my try!It is my try!(這是我的國家)」
我操!夏明朗不爽地摸了摸鼻子,這年頭裝聽不懂還不行了。
「全區戰備了!」夏明朗聽到陸臻在對講機里平靜的報告。
夏明朗嘆了口氣,轉身看向喬明路:「麻煩您了,幫我翻譯一個??」
「行,我跟你下去。」
「不,不用,你在樓上用喇叭說就成。」夏明朗遞了一個眼色給陳默,陳默微微點頭,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喬明路身後。雖然不可能每一次意外都會別有深意,但任何一次意外都可以醞釀危機,小心才駛得萬年船。
雨後的陽光有種輕薄生脆的質感,四下里都是明晃晃的,泛著水光,半透明似的。
夏明朗從樓道里出來,凱夫拉頭盔在他臉上投下一道陰影,那雙犀利的眼睛就隱在陰影里,讓人捉摸不透。空地上糾纏的人群馬上安靜了下來,海默的手下們趁機涌過來把人分開。
「It is my try!」領頭兒的那個小夥子看起來年紀要大一些,膚色偏淺,體格粗壯。
「What is your name?(叫什麼名字?)」夏明朗叨上一支煙。
「EN?」小夥子愣了一下。
「Do you uand English?(我說英文你聽得懂嗎?)」
「A bit!(一點點!)」
「What is your name?(叫什麼名字?)」夏明朗又問了一次。
「John.(約翰。)」小夥子露出戒備的神色。
「行!喬頭兒,幫忙翻譯個。」夏明朗調了調通話器的位置:「What did you say?This is your try.(你剛剛說什麼來著?這是你的國家?)」
「Of course!(當然)」約翰激動得連眼底都泛著紅。
「你放心,沒人跟你搶。我都不知道有多慶幸這不是我的國家,我家要是這情形,我連覺都睡不好,我才沒空上門跟人扯嘴皮子去!知道老子之前為什麼不想見你們嗎?我覺著沒意思!我們在這兒呆著,來者是客,當客人的規矩,咱自問做得也不差。約翰是吧?你信我一句話,你是什麼樣子,你的國家就是什麼樣子。你別相信都是外國人害了你們,他們騙你的;也別相信靠老外就能救你們,也是騙你的!這是你的國家,只有你能改變它,變好變壞,全你自己手裡。」
喬明路翻譯得很慢,一字一句的,停頓分明,廣播把這些話傳得很遠。
小約翰似乎沒料想他會得到這麼個回答,他愣了一會兒,直挺挺地問道:「W~what??(啥)」
夏明朗不自覺笑了,他從口袋裡另摸了包煙出來,抖出一支:「Want one?(抽嗎?)」
約翰疑疑惑惑地拿了,夏明朗湊過去替他點上,又隨手招呼身邊人:「e on,have oake it easy.(來吧,都拿一支,有話慢慢說。)」夏明朗冷眼旁觀,看那些少年們神色漸漸和緩下來,方才笑道:「Damned weather!Fug hot here,how about ing inside,eh?(這麼大個太陽,太熱了,咱們進屋說?)」
約翰站著不動,大眼睛不停地眨巴著,畢竟還是孩子,心事都寫在臉上。
夏明朗張開手:「Ok,you don』t believe that I am your friend.You know what,you would not stand a ce if I really wao hurt you.Uand!?e in.(我說我是你朋友,你一定不相信,可如果我要害你,你也沒機會站在我面前吼。)」
小朋友們合計了一會兒,最後似模似樣的派出三個代表跟著夏明朗進了屋。
似乎是為了顯擺自己的水準,小約翰一直堅持用英語交流,這倒是省去了夏明朗不少麻煩。
年輕人發飆常常抓不住關鍵,當然,也幸虧如此。有時候示威的目的就在於「示」,求得是一個關注,與撒嬌相類似。夏明朗也是年輕過的,深諳其道,他的言論與官方聲明有著一點微妙的差異,聽起來分外實在,讓人產生莫名的好感。
即使那個國家很操蛋,但是這位大叔倒是不錯……夏明朗一向擅長營造這樣的錯覺。
空調吹著,冰水喝著,大煙抽著,還有一位聽說是一把手的和氣大叔專註地聽抱怨,憤怒的小青年們迅速地軟化下來。
陸臻落實好外圍事務,帶著海默急匆匆往回趕,剛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詭異的煙味。海默的神色頓時變得無比複雜,有些想笑,又似乎不可置信,最後凝結成滿臉的糾結。
「我最近丟了一包上好的大麻。」海默用中文說道。
這話音剛落,屋裡屋外所有聽得懂中文的人齊齊震驚,只有夏明朗從容自若,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隨口答道:「拿的時候忘記給錢了,回頭算給你。」
出乎夏明朗意料的,海默對那個約翰相當客氣,溫言細語地勸了好一陣,總算是把少爺給勸了回去,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明朗一眼,明顯有秋後算帳的意思。
「聽她的意思,這小子好像哪家酋長的兒子。」米加尼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只是聽不周全。
「嗯,你認識嗎?」夏明朗估摸著大概就是如此,一看就是從小囂張過的人,與尋常百姓不一樣,沒有那股子低眉順眼的勁兒。
米加尼慚愧地搖了搖頭。
「行,那就先這麼著吧!」夏明朗長長舒出一口氣:「都先回去吃飯。」
陸臻瞅准了沒人的時候湊到夏明朗身邊:「拿來。」
「啥?」
「大麻。」
「不能給你!」夏明朗按住口袋。
「你怎麼時候偷的。」
「什麼叫偷啊,我就是備一點,以防不時之需。」夏明朗得意地:「你看,今天不是用上么?」
「虧你想得出來,給他們抽毒品,回頭等他們發現了……」
「喲,你當他們沒發現啊?都跟你似的打小兒五講四美三熱愛,不當三好學生不回家啊?告訴你說,這玩意兒特別好使,一根煙抽下去,馬上沒心沒肺,傻樂傻樂的,你跟他們苦口婆心仨小時也比不上這個。」
「不行,不能在你這老煙鬼身上放著,太危險了,趕緊給我。」陸臻焦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