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戰爭之王 第八十四章 戰爭之王(20)

「放心,我們不是針對你,而且,事到如今我也看開了。」陸臻伸手拍拍秦若陽的肩。

秦若陽尷尬萬分:「我……也不是成心想瞞你。」

「我知道,我一開始沒問嘛。」陸臻笑了笑:「你接手情報這塊多久啦?」

「前年年底,快一年半了吧!」秦若陽解開領口的扣子:「我跟你交個底吧,這地兒亂得你根本想不到,就那麼點兒人手,線人也不足,你讓我通天都沒轍。而且大方針在那兒,他們的內政問題我們管不著,只要別牽到我們就成。我知道你們心裡有火,得找地方撒氣,但我真勸你一句,等下看到梁大使也客氣一點,他也挺不容易的,真挺不容易的。你們剛來看什麼問題都很嚴重,總覺得是別人都慢怠了,不好好乾活,沒全力配合。可是說真的,就那麼個規模的綁架案在我們這兒,還真不算個大事兒,隔上幾個月就得來一次。就在年前,南部七區剛剛綁走一票,21個人,當場被斃了7個,我親自陪著去贖的人,贖回來9個。現場十幾把槍對著我,我能怎麼辦?一個不小心我就得交待在這兒,然後呢?也就是給評個烈士,海外版發條豆腐乾大的新聞。這次也就是趕上暴動,全世界的記者都在,又綁了一票有錢有勢的老百姓都關心……所以,我看國內鬧這麼凶,我都覺得新鮮,你能理解嗎?我隨口給你報一串,十幾個案子,哪個不比這死的人多,我都快麻木了。」

「我不是過來找人發火的。」陸臻說。

「哦?」

「今天國內的新聞看了嗎?」

「出來的時候掃了一眼,怎麼了?」

「歌功頌德,我軍威武。」陸臻冷笑。

「挺好啊,怎麼了?」秦若陽莫名其妙。

「挺好?這樣會挺好?這是哪兒啊,非洲!我們昨天是跟誰打啊,一夥亂軍,根本分不清是匪是民……」

「你們是不是讓人拍到什麼了?」秦若陽臉色一變。

「這個不知道。」

「完了完了,那幫西方記者你不知道,都不要命的,什麼都能拍到,你們折騰那麼久,總有人能撈著。」秦若陽頭疼地敲著額頭:「你們有沒有誤傷……」

陸臻苦笑道:「你說呢?」

「也對,子彈一飛誰他媽分得清楚。」

「所以我要找梁大使想個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呀,等著吵架唄,口水官司慢慢打。」秦若陽也上火了:「這事兒現在鬧這麼大,你封口都封不下去了。而且上面給的調子就是往上拔的,你能讓他們自已抽回去嗎?再說了,三十年了,公開對外無一戰。你覺得這規模不上檯面,可國內不這麼看啊!你現在再要往後縮,別說國內民意那關你過不了,就連咱們部隊的也不答應啊,我不說遠的,就說你們聶將軍,他能樂意嗎?」

「這世上不是不裝大爺就得裝孫子,總有更多的路可走,想想辦法,能挽回一點是一點。」

「真好啊,小夥子,」秦若陽伸手拍拍陸臻的肩膀,「你可以試試,但別把結果放在心上,這反正也不是你的份內兒事。那群大爺們的想法你沒接觸過,要擱我說,就倆字兒——傲慢!總是抱著老本子吃飯,憑自己的習慣辦事兒,還愣是抱怨怎麼全天下就不能配合我,聽不得歹話也死不肯改。你跟他說國際形勢,他跟你說民族尊嚴;你跟他說民族尊嚴,他跟你說國際形勢……」

陸臻哈哈大笑,他忽然有些欣慰,他終於在眼前的秦若陽臉上看到了些許當年的影子。

「別笑,就這樣,都這樣。」

「梁大使也傲慢嗎?」

「他是個好人,而且肯辦事,不過……」秦若陽飽含深意地一笑:「反正你跟他們打交道就不能太激進,要給他們留餘地。」

「明白了。」陸臻點點頭,感慨萬端地:「真走運啊,在這兒碰到你。」

「是我走運才對。說真的今天早上看到你們那份東西,當時心都涼了,你們要是愣想討個說法兒,這事兒十之八九就得砸在我身上,我大概就得脫軍裝走人了。後來發現是你老弟領的頭我都快傻了,上輩子大概燒香了。」秦若陽煞有介事地。

「我們不光是想討個說法兒。」陸臻有些黯然。

「嗯。」

「真的不是。」

「知道,我相信。你說的話我信。」

秦若陽將油門往下踩,大切終於恢複了它應有的速度,飛快的駛入港區。

梁雲山打開車門,勒多熾熱流火的空氣迎面而來,他不自覺皺了皺眉頭,無論在這個地方呆了多久,他都無法習慣這種酷熱,燎人的陽光會讓他有種快要被烤乾的錯覺,讓他思維遲鈍。

他的助手成岩打著遮陽傘站在車外,一團人工的陰影移過來罩住了他。

「人到了嗎?」梁雲山走向辦公大樓。

「已經到了,在休息室里等著,秦副官親自給接來的,聽說還是老同學,真是巧。您還有20分鐘準備,或者您要不要提前見他?」成岩跟在梁雲山身後。

「不了,我先回辦公室。老孫那邊怎麼樣了,救回來的同志們都安全送回國了嗎?」

「傷重的第一批就跟著部隊走了,剩下的也都安全送回去了,只有煉化總廠的蘇廠長回厂部了。」

「他啊……」梁雲山苦笑:「要給他加大保安力度。」

「那是一定的。」成岩道:「不過,我剛剛在休息室外遇到尚秘書,看著挺生氣的樣子,我在想……」

梁雲山在門廳里站住,直視成岩的雙眼:「你去跟老孫說,現在這時候不適合動意氣,尤其是我們內部不能先亂起來,部隊的兄弟們不懂事,我們要體諒他們,畢竟這次行動這麼艱難,他們那邊有傷有亡,是人都有個情緒。」

「是是,我明白。」成岩連忙點頭,盡量收斂起憤憤不平的眼神,可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過那些當兵也太橫了,昨天剛剛打了孫參贊,今天居然還直接找上門來,我是擔心您……要不要我找幾個警衛站在門口……」

梁雲山苦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他酌情去辦。

梁雲山一個人坐在臨時辦公室里,他並沒有處理任何公務,只是半合著眼休息,把等會要向陸臻說明的事件在腦子裡一樁樁理順。

人如果太過忙碌,往往會出現兩種極端反應,一種是太把自己的情緒當回事,一種是完全不把自己的情緒當回事,梁雲山目前是後者。自從喀蘇尼亞南方那鍋粥沸到任何人都按不住,終於震驚全球,梁雲山就再沒有一個小時真正安穩過,層出不窮的事件,層出不窮的麻煩,世如迷局,盤根錯節。

秘書輕輕敲門,梁雲山睜開眼睛拿起桌上準備好的資料。

因為臨時找來的辦公樓,一切設施都又老又舊,休息室的門軸生硬,秘書費力地把門推開,梁雲山第一眼看到陸臻時便微微一驚。

太年輕了!

梁雲山雖然不是軍人出身,但是部隊建制大概是怎麼情況還是知道的,這麼年輕卻得到這種軍銜,還是在這類一線作戰部門,他明白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好!」陸臻臉帶微笑地伸出手。

「好,你好!」梁雲山心裡又是一詫,眼前這青年的眼神平和堅定,看不到一絲暴戾憤怒的陰影,與他之前的想像完全不一樣。

「真是不好意思,太忙了,讓你久等了。今天凌晨從第7區過來的輸油管線被人毀了一段,施工人員搶修的時候遇到路邊炸彈……」梁雲山略過心底的疑惑匆匆入坐,一邊說出早已想好的解釋。

陸臻的眼神馬上銳利起來。

「我們犧牲了三位工程人員,還有一些喀方的士兵,我剛剛從那邊過來……」梁雲山不自覺停下,眼前閃過方才血肉模糊、斷肢殘臂的畫面。

「我沒聽到消息。」陸臻有些意外。

「壓下來了。」梁雲山道:「已經夠亂了。」

陸臻微微點頭,他知道梁雲山是故意把這個消息說給他聽,讓他明白誰也沒閑著,在這鍋沸水中誰都在奮力地掙扎救生,你們不是最慘的,不是最倒霉的,所以別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你們的,別自己拿自己當大爺。這層意思如果說給昨天晚上的陸臻聽,他可能會據理力爭,可能會雄辯滔滔,然而現在的陸臻已經顧不上執著這些是非對錯了,在他心裡有了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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