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油的這個小賓館坐落在一條小河邊的三角地帶,那裡建築稀疏,沿河蓋著一些漂亮的小別墅和小賓館。這在相對繁華的奈薩拉算是一塊鬧中取靜的富人區,河對岸就是市中心商業金融區,而另一邊,向著城外的方向輻射開來的是大片雜亂的居民區和集市,這裡居住著奈薩拉最普通的中下層居民。
這個繁華區塊的建築物普通不高,最近的高樓離開它也差不多有三個街區,而那已經是附近最好的至高點了,嚴炎正潛伏在這個六層樓的樓頂等待著他們。車隊在一個路口停下,幾條人影迅速的閃了出去,阿泰給小嚴帶上了陳默的巴雷特重狙,讓嚴炎非常驚喜。
夏明朗命令查理起飛,方進、陳默、宗澤和歐陽坐上飛天小板凳升到半空中,雖然之前已經演練過兩次,宗澤還是不自覺地攥緊了自己的帶扣。方進把手繞到他的背後用力推了他一把,宗澤往前一栽,心跳都漏了一拍,反手一肘砸向方進的喉骨,方進抬手格住哈哈大笑。查理找到了樂子,猛得一個側轉,宗澤感覺自己的上半身已經快跟地面平行了。
過山車、跳樓機什麼的……真是如煙花細雨一般的溫柔啊。
因為沒有證據表明賓館原有的監控系統已經癱瘓,夏明朗在左右權衡之後還是決定強攻,因為招待所花園的設計非常的防盜,光溜溜的圍牆下面連半根草都沒有,四角裝上幾台紅外監控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更要命的是根據衛星照片顯示,現在那些圍牆下面四處駐紮著圓木做的小帳篷,似乎那些反政府武裝已經把這裡當成了一個方便安全的據點。
天邊隱隱得傳來小鳥螺旋槳的轟鳴聲,夏明朗問過總統專員,確定在這個時段用直升機巡邏的行為並不罕見,果然,阿泰也報告說紅外圖像顯示園子里並沒有大的動靜。夏明朗慢慢的吐出一口氣,在喉間彈了三下,各小組逐一報告已經進入出擊位點。喀方的司機從駕駛座上溜下來,躲到路邊。夏明朗飛快的跑過橫街在招待所的圍牆上留下三條手指粗的黑線。
柳三變的預備目標是正門,就在兩個街區之外,大門口設著一個威風凜凜的機槍巢。他的車是很普通的舊式越野車,司機壓著車速,在經過路口時忽然打轉,做出打滑剎不住車的樣子直衝出去。門口的哨兵被驚動了,好奇地看過來,柳三變估計著距離大聲喊道:「行動!」
在他身後,街角處飛出一發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尾跡飛入機槍巢,爆炸聲連成一體,機槍手撲倒在掩體上,碎磚塊崩得到處都是,機槍副手像一個大布口袋那樣被掀飛出來。
而與此同時,夏明朗腳踩油門按下手中的遙控器,前方的圍牆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拍餅子那樣砸下去一段,炸出一個4米多寬的整整齊齊的漂亮豁口。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卷著塵土與碎石迎面撲來,越野車的輪胎高速轉動,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夏明朗把油門踩到底,駕車撞進那團厚重的煙霧。
這時候假如有人可以站在空中往下看,他會看到這個長方形圍牆的另外兩面也同時炸開了口子,墨綠色的越野車像炮彈一樣穿過充滿了碎石與塵土的洞穴,陸臻聽到車頂上噼哩啪啦的像下雹子一樣熱鬧。
直升機呼嘯著飛入這硝煙四起的戰場。
夏明朗在濃重的煙塵中撞塌了一個帳篷,驚慌失措的尖叫與咒罵聲四起,陸臻感覺到車子在劇烈的顛簸,可能是壓到炸碎的圍牆,當然……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忽然,身邊的玻璃窗轟然碎裂,陸臻連忙伏下身去,流彈把車頂打穿了一個小孔。那些受驚過度的武器分子們開始盲目反擊,子彈橫七豎八地空中划過,在紅外夜視鏡的屏幕中留下一道道淺綠色的焰跡,然而這個院子里的人不歸他們管,他們的目標是主樓。
夏明朗一直在加速,他對線路非常的熟悉,幾乎閉著眼睛繞過花壇,車子在剎車中緊急甩尾,車尾轉過180度停在附樓的牆邊。陸臻在車還沒停穩時就跳下了車,徐知著比他更快一步,他爬上車頂蹲好馬步,雙手交握放到自己的身前,陸臻借力一踏,縱身跳上一層附樓的樓頂。
寬闊的大平頂上空蕩蕩的,陸臻背著槍飛奔到主樓牆邊,解開背袋組裝開窗炸藥,他的隊友很快就到了。武千雲與夏明朗搭出了一個人梯,徐知著解下龍爪鉤,估計放繩的長短。
陸臻把組裝好的開窗炸藥交給夏明朗,一秒鐘之後,隨著一聲脆響,整扇窗連著框架向內炸得四分五裂。徐知著隨之甩鉤,不鏽鋼的爪齒牢牢地咬住了光禿禿的窗檯……
方進打開小鳥側艙座上的安全扣隨時準備落地離機,查理是那種典型的美軍飛行員,他們熱愛在黑暗中飛行,依靠夜視儀器甚至可以飛得比白天還要穩當。查理控制小鳥接近屋頂,強勁的螺旋槳捲起狂風,腳下涌動的塵暴讓方進看不清地面在哪裡。
查理大吼了一聲:「跳!」
方進鬆開把手撲向地面,這是他最快的一次機降,離開地面還不到半米,方進為他對查理技術的懷疑付出了一點小代價,他往前栽了一步,陳默已經從他身邊跑出去。
查理臨走時用一輪機槍掃射轟掉了配電房,燈火寂滅,黑暗瞬間控制了大地。
繩索是在空中就準備好的,陳默甩下抓鉤扣住圍欄,發力猛拽了一下發現確實扣死了以後,握住長繩一躍而下。接下來是一連串的精密而危險的動作,陳默需要滑降2米,用手槍打碎窗口的玻璃,扔進一枚閃光震撼彈,然後馬上閉上眼睛蹬離窗口,強烈的閃光仍然會在他眼前留下光感,他應該側身或者低頭躲避,並利用返回的慣性破窗而入。
陳默落地站穩,將槍口的白光照明燈打開到最暗,移開了夜視鏡。房間里已經亂成了一團,幾個人影像沒頭蒼蠅一樣的尖叫亂轉或者蹲在角落。據可靠的情報顯示,招待所沒有僱傭任何外籍人士,這給人質辨認工作帶來了很大的便利。淡淡的白光迅速掃過整個房間,而後驟然寂滅,沒有人質。
風聲過耳,方進已經落在他的身後,陳默握拳晃了晃,示意方進無有效目標,扔下兩枚手雷閃出了門外,方進連忙跟上他。極少有人能在瞬間致盲致聾的同時保持清醒,在最初的十幾秒鐘這個世界都會離開你很遠,或者有人會感覺到死神掠過了身邊,又或者沒有,幾秒鐘後,從敞開的房門口噴出大團火焰,在走廊對面的牆上留下大片黑色的焦痕。
宗澤被衝擊波推著踉蹌了一步,不自覺回頭看,他和歐陽朔成是從另一個房間進來的,而那個房間空的。喀蘇尼亞糟糕的氣候讓馮啟泰的紅外夜視儀在對室內掃描時幾乎完全罷工,遠程引導指望不上,他們目前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辦法——逐間掃屋。他們對這幢大樓的內部結構早已瞭然於心,在跑動中體現出高超的戰鬥素養,無論怎樣變動走位,四條槍引出的彈道線絕不重合。
一個冒冒失失的武裝分子因為爆炸聲衝進走廊,方進搶先開槍,三發點射將他的胸口撕成一團破布,宗澤看著那個人連吭都沒來得吭一聲就一頭栽倒,方進從他身上跳過去,把一枚閃光彈扔進他身後的房門裡。
如果宗澤沒有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經理辦公室。方進在強光寂滅後閃入門內,陳默跟在他身後,宗澤與歐陽朔成站在門外,分別守住兩邊。
每一名麒麟隊員都很了解怎樣讓人在瞬間臣服,一枚閃光彈,一枚震撼彈……然後,他們像天神一樣拿著槍衝出來,漆黑的制服看不出具體的輪廓,防彈背心和彈夾讓最瘦削的身體都看起來強壯無比。他們大聲吼叫著「趴下」、「放下武器」……向所有的反抗者開槍,讓子彈帶著尖嘯的利風划過他們的頭頂。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會不知所措,在最初的十幾秒你可以為所欲為,把他們按到地上,踢開武器……而十幾秒鐘以後有些人會清醒過來,當他們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反抗,而事情就會變得棘手。
樓外槍炮連天,宗澤隔著一條走廊也可以看到窗口的底部隱隱得染著火光,耳塞和耳機把他的耳朵眼兒塞得滿滿當當的,這保證了他不會被自己的武器給「震撼」,不過這麼一來也讓他聽什麼東西都像是隔了很遠。
宗澤感覺到身後有個很重的東西從房間里跌出來,他猛然轉身,胸口就像被一柄大鐵鎚狠狠地砸中,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他被子彈強大的動能衝擊得仰面翻倒,而他的槍口卻向前,三發子彈無聲無息地竄了出去。這是個下意識的反應,甚至不需要大腦的直接指令,身體就自覺這麼操作了,當然這一切流暢的動作源於曾經千萬次的倒射訓練。宗澤感覺到地面隨之震動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擊中了,掙扎著移動身體讓自己靠到牆邊,這樣至少能保證他後背的安全。
撐過最初的那陣暈眩,宗澤很快恢複了視力,他看到幾個人影從他面前跑過,他知道這是他的隊友,不過他們不會停下來照顧他。這也是訓練的一部分,前進,不斷的前進,無論遇上什麼,無論倒下什麼,絕不停留。他們需要通過大量的訓練讓自己獲得這種冷靜,學會在戰鬥中「拋棄」自己的隊友,而不是一個拖一個最後顧不上真正的目標。